许久。
我缓缓地、用力地，将手绳放在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上。
像埋葬一件古老的陪葬品。
再见了，顾时聿。
再见了，我愚蠢的整个青春。
拿出手机，我订了最近一班飞往法国巴黎的机票。然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特助的。
窗外，城市的霓虹彻夜不眠，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我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拖着行李箱，无声无息地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引擎发动，车子驶离车库，将那座巨大的、华丽的牢笼彻底抛在身后。
手机屏幕闪烁，弹出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推送。
标题硕大，配上顾时聿搂着林薇薇的合影——
【世纪之恋！顾氏总裁豪掷千万博红颜一笑，疑好事将近！】
我面无表情地划掉推送，将手机扔在一旁副驾座上。
车窗降下，夜风猛烈地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我最后一点犹豫和惘然。
胸口那团堵了整整一晚、甚至整整三年的郁气，竟奇异地、一点点地被这狂风撕扯、吹散。
前方，是通往机场的高速，路灯绵延，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星河。
而我，正要孤身奔赴一场未知的、却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新生。
抵达戴高乐机场时，南法的阳光正泼洒得毫无保留，与北城那种被摩天楼切割得支离破碎、总是带着点灰蒙蒙调子的光截然不同。这里的光是慷慨的，滚烫的，带着薰衣草和葡萄藤的气息，一股脑地浇在人身上，几乎要烫伤我习惯了阴冷的皮肤。
租来的小轿车沿着乡间公路飞驰，车窗大开，干燥温热的风呼啸着灌进来，吹得我长发疯狂飞舞。路两旁是无垠的葡萄园，整齐的藤架绵延到天际，绿意汹涌，在烈日下泛着油亮的光。远处是起伏的丘陵和古朴的石头农舍。
和我过去三十年所熟悉的一切，彻彻底底地割裂开来。
肺叶似乎终于重新学会了如何工作，贪婪地吞咽着这自由到几乎呛人的空气。那颗在北城被冻得僵硬、缩成一团的心脏，在这暴烈的阳光下，似乎也一点点被迫舒展，渗出些微弱的、带着尖锐痛感的火气。
我租下的是一处远离镇子的老式农庄，石砌的房子，红瓦屋顶，带着一个不小的院子，荒芜了些，但安静，私密性极好。价格不菲，几乎划掉了我个人账户上大半的流动款。但我需要这样一个壳，把自己藏起来，舔舐伤口，更重要的是，等待。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北城的私人律师沈聿。视频接通，他那边是深夜，书房灯光暖黄，映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
“安顿好了？”他问，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我把摄像头扫过粗糙的石壁和原木的房梁，“就这里了。”
沈聿是少数知道我全部计划的人，也是我唯一还能信任的、与北城有关联的人。我的离婚协议后续事宜，全权委托了他。
“东西收到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顾时聿那边……反应很大。”
我正弯腰试图点燃壁炉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声音没什么起伏：“是么。”
“他找你快找疯了。你的电话、社交账号……所有他能想到的途径。他去了公寓，发现你什么都没带走，除了……”沈聿的声音停了一下，“那根红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