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从垃圾场捡回来一个妹妹。
村里人都夸她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只有我知道,她不是人。
那天夜里,我亲眼看见她脱下那张漂亮的皮,像蛇一样褪在摇篮里。
然后,她一口一口,吃掉了我家的猫。
1.
我叫林岚,十六岁。我不是我爷的亲孙女,我是他捡来的。
我爷说,捡到我那天,霜冻得厉害,我就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裹在破棉袄里,脸都冻紫了。再晚半个钟头,我就得死,要么被野狗叼走。
跟我一起被捡回来的,还有半筐发了芽的红薯。
我爷一辈子没娶上媳妇,光棍一条。他靠着山脚下几亩薄田,还有上山采点药材山货,把我拉扯大。
我们住的村子叫锁龙村,嵌在深山里,穷得叮当响。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我给我爷养老送终。
直到他从镇上的垃圾场,又捡回来一个孩子。
那天我爷去镇上卖攒了半年的干菌子,回来时,月亮都升起来了。
他推开门,一股寒气和土腥味涌了进来。他没洗脸喝水,直接把怀里的东西搁在炕上。
“岚岚,快看,爷给你捡了个妹妹。”他声音都在抖,兴奋得不行。
那是个襁褓,裹得严严实实。我凑过去,煤油灯下,那张脸小得吓人。
脸雪白,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长睫毛下是两片阴影。
她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垃圾场里该有的东西。
“爷,她爹妈呢?”我问。
“谁知道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扔在垃圾堆的一个破纸箱里。”我爷解开襁褓,一股奶腥味混着凉气散开。
“旁边还有一袋奶粉和小衣裳,奶粉开了一罐,还剩大半。”他把一个印着洋文的袋子提给我看,“人心咋能这么狠。”
我看着炕上的女婴,她太安静了,不哭也不动,像个死娃娃。
我心里有点堵。
家里就两张嘴,吃饭都得算计。再多一张,我爷肩膀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而且,这孩子让我毛骨悚然。
像摸着一块又滑又冷的冰,没有活人的热气。
我爷看出我不乐意,大手在我头上一揉:“岚岚,你也是爷捡回来的。见死不救,要遭天谴的。以后她就是你亲妹子,爷给她想了个名,叫月儿,林月儿。”
月儿,月亮一样的月儿。
我爷很高兴,手忙脚乱去冲奶粉。他把奶嘴往月儿嘴里塞,可月儿嘴巴闭得死死的,奶水顺着她嘴角往下流,湿了脖颈。
“嘿,这犟丫头。”我爷急了。
我拿了块干净的布巾想给她擦擦,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
冰凉。
不是天冷,是死人一样的冰凉。
我的心猛地一沉。
“爷,她身上好凉,是不是病了?”
我爷也伸手去探,先是额头,再是手脚,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是凉了点,估摸是冻着了。”他立刻行动起来,“岚岚,把炕烧热点,再拿床厚被子。”
我往灶里添了一把又一把的柴,火光映着我爷焦急的脸。
他把月儿用被子裹成一个蚕蛹,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可不管怎么折腾,月儿就是不喝奶,也不哭闹,像睡死过去一样。
我爷没辙了,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