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清晰地映出我的样子：一身廉价的蓝色冲锋衣，戴着头盔，像个准备去冲锋陷阵的兵，可我的战场，只是一个会议室。
叮。顶楼到了。
门一开，我熟悉又陌生的前台。
推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陈天，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脸玩味地等着我。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投影幕布上是“天启资本并购案：星链智驾”的字样。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我身上。
“哟，这不是我们的赵总吗？怎么，奇点黄了，改行送外卖了？”陈天的声音又尖又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没理他，把手里的餐盒递过去。
他接过去，夸张地闻了闻，然后猛地打开盖子，里面是昂贵的澳洲龙虾，还冒着热气。
“啧，凉了。”他手腕一斜，整个餐盒连带着滚烫的龙虾汤，直接被他扣在了我脚下的地毯上。黏腻的汤汁溅了我的裤腿和鞋子一身，一片狼藉。
“送外卖的，就该有送外卖的样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扔在我脚下，“这点小费，够你再去买一份热的了。记住，要热的。”
会议室里，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我告诉自己，忍住。为了女儿，忍住。这只是个工作。
我弯下腰，没有去捡地上的钱，而是拿出纸巾，沉默地擦拭着鞋上的污渍。
就在我低头的那一刻，我的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白板。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白板上写满了这次并购案的核心数据和关键词：“专利池估值陷阱”、“跨境反垄断”、“3.5倍资金杠杆率”……这些词，和我昨晚的判断完全吻合。
我的大脑在0.1秒内就完成了信息处理。这不是一次正常的并购，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而陈天，就是那个自以为聪明的操盘手。
我心里瞬间有了底。
擦干净鞋，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在陈天看来，这是懦弱的逃跑。但他没看到，我转身的瞬间，眼神已经变了。
05
半小时后，我重新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龙虾，再次站在了会议室门口。
一进门，我就感觉气氛不对。
陈天靠在桌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他手里的手机，举起了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屏幕还亮着。
我下意识地朝旁边的玻璃隔断看了一眼，那上面清晰地映出了他手机屏幕的内容。
右上角，一个红色的直播标志在跳动。屏幕上，一条条弹幕像雪花一样飞快地飘过：
“卧槽，这主播牛逼啊，直播羞辱前老板！”
“这送外卖的大叔真可怜，为了几百块钱被这么玩。”
“这爹也太丢人了，他孩子要是看见了，得难受死吧？”
“孩子”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
原来，他不是要当着这十几个人羞辱我，他是要当着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对我进行一场公开处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