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投影前,声音平稳得像个机器人,念出了裁员计划的第一个名字。
“陈天……。”
我记得很清楚,陈天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但我能看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手指死死地抠着掌心,指节都发白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失望,最后,变成了怨恨。
三个月前,就在这个会议室,我还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C地跟他说:“小陈,记住,做投资,心要狠。要看得懂人,也要下得了手。”
谁能想到,他成了我第一个“下手”的人。
会后,所有人都像幽灵一样飘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行政部门的女同事,抱着一个装满了个人物品的纸箱,从我门口经过,眼睛红得像兔子。我下意识地想开口说句“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只能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抱着箱子,快步走进了电梯。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我推平了一百多个家庭的屋顶,只是为了延缓“奇点”这栋摩天大厦倒塌的时间。
可这大厦,终究还是塌了。
我这个所谓的副总裁,也成了被埋在废墟下的第一批人。无限连带责任担保,像一条绳索,把我的人生彻底勒死。
“呼……”我从回忆里抽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前的泡面已经彻底凉了。
03
第二天上午十点,阳光灼人,我骑着小电驴在商圈里来回穿梭。
就在这时,手机接单软件突然发出一种异常尖锐的警报声。
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系统强制推送的“特殊订单”。
屏幕上,一行血红色的数字在疯狂闪烁:“跑腿费:¥800”。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八百块?送个东西?这比我跑一整天赚得都多。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我的手指往下滑,当看到地址和收货人信息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收货人:陈天。
地址:天启资本,顶楼会议室——那不就是我们“奇点无限”原来的办公地址吗?
我的手指悬停在“接单”和“拒绝”两个按钮上,剧烈地斗争着。理智告诉我,这百分之百是个陷阱,是陈天为我量身定做的鸿门宴。他现在混出头了,这是要找回场子,狠狠地踩我一脚。
可那八百块,又像个魔鬼一样诱惑着我。
我转过头,看着书桌上那张女儿的游学申请表,截止日期那一栏,用红笔圈着——还有5天。
去,可能会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不去,女儿的希望就没了。
我的尊严,在女儿的笑脸面前,到底值多少钱?
答案,似乎没有那么难选。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狠狠地点下了“接单”按钮。
“妈的,”我低声骂了一句,“只要不犯法,老子什么都敢送。”
APP的导航地图上,从我所在的位置到天启资本,整条路线都被标记成了深红色。那不是拥堵,那分明就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