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下班，我才隐约觉得不对劲。财务部那边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偶尔瞟向致远的独立办公室，带着一种古怪的、混合着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找到他们部门一个相熟的年轻男孩，低声问他：“晚上聚餐，你们林经理和你们一起过去吗？”
那男孩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支吾了半天，才说：“姐…那个…大家觉得…林经理在的话，可能有点放不开…所以…就没邀请他…”
我的血“嗡”一下冲上头顶。
没邀请他？！
整个部门聚餐，唯独没有邀请他们的直属领导？那个为他们挡风遮雨、争取利益、扛下所有压力的人？
荒谬！可笑！凉薄！
我瞬间气到手抖。我想立刻冲进致远的办公室，告诉他这一切，然后拉着他转身就走！这破聚餐，谁爱去谁去！
但我最终，可耻地犹豫了。
我是另一个部门的人。我的领导在场。我直接离席，等于公然打两个部门领导的脸，以后还怎么工作？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致远？会不会觉得他唆使家属闹事？
那顿晚餐，是我吃过最如鲠在喉的一顿饭。美食佳肴味同嚼蜡。我看着桌上财务部的那些年轻面孔，他们嬉笑玩闹，划拳行令，气氛热烈得不得了。没有人提起林致远，仿佛他从来不存在于这个团队。
我强颜欢笑，心里却像被一块冰碴子堵着，又冷又痛。我甚至不敢看手机，我怕看到致远发来的任何消息，问我几点回家。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客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致远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还在处理工作。
听到我进门，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温和地问：“回来了？玩得开心吗？吃的什么？”
那一刻，我的愧疚和心疼达到了顶点。他知道了？还是根本不知道？我宁愿他不知道。
“就…还行。”我含糊地应着，逃也似的钻进浴室。热水冲刷下来，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我后悔极了，我恨自己的懦弱和世故。我本该用最决绝的方式，和他站在一起，抗议这份无声的羞辱。
这件事，像一个冰冷的楔子，打碎了我对他那句“将心比心”的全部信任。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职场的付出与回报，从来不是等价的。你的好，在某些人眼里，只是软弱和可欺。
第三章：积劳成疾·石头般的沉默
上市筹备工作进入了最疯狂的冲刺阶段。
财务部作为核心部门，工作量呈指数级增长。致远几乎长在了公司。办公室的灯，总是最后一个熄灭。
他开始抱怨后腰隐隐作痛，起初以为是久坐导致的腰肌劳损，买了各种膏药贴着，效果甚微。疼痛逐渐加剧，从隐痛变为阵发性的、刀绞般的剧痛。有时正在开会，他会突然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衬衫，只能死死攥着钢笔硬撑。
我催他去医院，他总说：“等忙过这阵，等报表交上去，等…”
等来的，是一个深夜的急诊。
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被卫生间剧烈的呕吐声惊醒。跑过去一看，他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身体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完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