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离世,霍惊尘的冷酷,林婉柔的毒计,三年来的冷漠与羞辱……这一切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将我的人生彻底摧毁。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打湿了我单薄而破碎的衣衫,雨水混着背上的血迹,在素色的衣料上晕开一片凄艳的淡红。寒意刺骨,我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了。
麻木地走着。
手里紧紧攥着那纸休书,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我存在过、挣扎过的东西。另一只手抱着一个小小的、早已收拾好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最简单的素衣,和那本父亲倾注毕生心血所著、作为我嫁妆的医书。
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娘家……如今父亲已去,母亲定然悲痛欲绝,我这般狼狈不堪、身负“通敌”污名地回去,只怕更添伤悲,且霍惊尘……他是否还会迁怒李家?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行色匆匆,无人留意这个失魂落魄、满身伤痕与血污的女子。
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迹,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意识开始模糊,背后的疼痛变得遥远,力气正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视线逐渐昏暗,周围的景物开始旋转。
终于,在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尽头,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重重栽倒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
……
黑暗。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混沌中,似乎有一道温暖的光照进来。然后,我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平稳的怀抱。
那怀抱带着一种淡淡的、清苦的药香,奇异地安抚了我几乎冻僵的神经。
我努力想睁开眼,却只掀开一条细缝。
朦胧的视线里,映入一张温润清雅的脸庞。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眉眼疏朗,气质沉静,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只是那淡然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与她同病相怜的、看透繁华后的寂寥。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他却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嫌弃,只有一种深切的担忧和……一种我读不懂的、沉痛的了然。
恍惚间,那关切的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我混沌的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许多年前,在家中的药圃边,似乎也曾见过这样一双温和的眼睛。
那时父亲还在太医院,一位年轻的神医来访,与父亲探讨医术,言谈间对父亲的医德极为敬重。我奉茶而去,匆匆一瞥,只记得那人风姿清雅,目光温和……原来,是他?
他小心地避开我背上的伤口,将我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伤得如此之重……”他低声自语,那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和急切。
他抱着我,快步走向巷口停着的一辆质朴马车。
“去晏安堂。”他对车夫吩咐道,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阴冷潮湿的雨巷,也仿佛正将我从那片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泥沼中,一点点剥离。
抱起我的男子,正是隐居于此的神医,顾晏之。
他曾在京中因妙手回春治愈太后顽疾而名声大噪,皇帝欲赐予御医院院首之位和黄金万两,他却只求了一枚免死金牌,便婉拒官职,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