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掩盖了棺木的最后一角。
王红的母亲,淑芬,喉咙里发出一声撕裂的哀鸣,身子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周围的亲邻一阵手忙脚乱。
王红麻木地站着,拉着年幼的弟弟,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
在父亲所有的徒弟中,只有张建军冲在最前面。
他一把接住淑芬,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力道掐着她的人中,回头冲着人群大喊。
“快去叫医生。”
“师娘,师娘您醒醒。”
他比王红和她弟弟这两个亲生儿女哭得更凶,嗓子早已嘶哑不堪。
在父亲的墓碑前,他甚至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对着冰冷的石碑嘶吼。
“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还没来得及报答您啊。”
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老王收了个好徒弟。”
“建军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
从那天起,张建军成了王红家的常客。
天刚擦黑,他高大的身影就会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铝制饭盒。
“师娘,今天食堂有红烧肉,我给您和弟妹打了满满一盒。”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又卷起袖子,提起墙角的水桶。
“水缸空了,我再去挑一担。”
淑芬只是呆呆地坐着,眼窝深陷,嘴里喃喃地道谢。
张建军干活麻利,劈柴的斧头落下,干脆利落。
他还会搬个小板凳坐在王红弟弟旁边,耐心地辅导他算不出来的数学题。
他对淑芬说。
“师娘,您放心。”
“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儿子,这个家有我。”
淑芬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抓着张建军的胳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不住地颤抖。
母亲本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父亲的猝然离世抽走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生活的重压,还有无边的悲伤,让她很快将张建军视作了唯一的浮木。
风言风语开始在家属院里流传。
热心的邻居大婶拉着淑芬的手,压低了声音劝。
“淑芬啊,你还年轻,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太难了。”
“我看建军那孩子就不错,知根知底,对你们娘仨又好。”
“不如就……”
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淑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是低下头,没有言语。
那个晚上,家里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张建军吃完饭没有走。
他沉默地收拾了碗筷,又给暖水瓶灌满了开水。
王红拉着弟弟的手,坐在床边,心里莫名地发慌。
张建军突然在淑芬面前站定,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淑芬吓了一跳,连忙去扶。
“建军,你这是干什么。”
张建军没有起来,他仰着头,脸上满是恳切。
“师娘,让我照顾你们吧。”
“我不是想占师傅的便宜,我就是想为师傅守好这个家,照顾好您和弟妹。”
“我发誓,我会把弟弟当亲儿子,把王红当亲闺女。”
他的话语真挚,每一个字都砸在淑芬的心上。
淑芬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涌出,肩膀剧烈地抖动。
“我答应,我答应……”
张建军的脸上露出了得偿所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