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根,根是树根的根,不是荷尔蒙的那个“梗”。当然,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李根”和“那方面”的联想,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里,几乎划上了等号,这大概是我那老实巴交的父亲给我起名时,砸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我爹,一个三线小厂的退休技工,给我起这名儿的时候,大概是瞅着院里那棵老槐树,希望我能像它的根一样,稳稳当当,扎进土里就能活,风雨不倒,旱涝保收。可惜啊,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牙。我这棵“根”,到目前为止,长得有点歪,不仅没扎进肥沃的土壤,反而净往水泥地的墙缝里钻,活得那叫一个挣扎和别扭。
二十好几的人了,大学毕业整整三年,简历投出去能绕小区两圈,工作换了不下十个。最长的一份工是在一家号称要上市的网络公司做新媒体运营,干了仨月,老板画的饼比我吃过的真饼还多,最后工资都发不出来。最短的一份,半天,在一家装潢得跟夜店似的传媒公司,因为我对老板那套“用震惊体标题骗点击”的崇高理念提出了那么一丁点儿质疑,并在他拍着桌子吼“你懂个屁的新媒体!”时,没忍住回敬了一句“你才懂个屁!”,然后就被两位身高一米九的保安“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大楼,工资?那是什么?没见过。
那段时间,我窝在月租八百、只有十平米、开门就是床的出租屋里,看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感觉自己就像那水渍一样,黯淡,发霉,毫无希望。兜里比脸还干净,最后一个钢镚儿贡献给了楼下早餐摊的馒头,连包榨菜都舍不得加。房东催租的敲门声比闹钟还准时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就在我几乎要去某蓝色外卖平台注册骑手的时候,搬家时塞在床底下的那个破纸箱子,因为它散发出的陈年旧物的气息,勾起了我的注意。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拖了出来。里面大多是些没用的课本和旧衣服,最底下,压着一个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我拆开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边角磨损严重、纸页泛黄发脆的小本子。扉页上,是我爷爷那手熟悉的、略带颤抖的毛笔字:“李氏蜜制烤肠秘要。传男不传女,慎之,重之。”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爷爷去世前那个下午,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这个小本子,硬塞到我手里,气若游丝却异常郑重地说:“小根啊……爷爷没啥值钱东西……这个,是宝贝……宫里传出来的方子……好好留着……将来万一……能救急……”
我当时正沉浸在青春的躁动和对未来的迷茫中,对什么“宫廷秘方”嗤之以鼻,随手翻了两眼,看见里面写着什么“肉苁蓉”、“锁阳”、“枸杞”、“黄精”,还有一堆我不认识的中药材名和复杂的工序,差点没笑出声。心说爷爷您真是老糊涂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宫廷秘方,咋不说是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偷出来的呢?这玩意儿还能比得上肯德基麦当劳?出于对老人的尊重,我没扔,但也没当回事,回家就把它塞进了箱底,很快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摸着这本仿佛散发着淡淡药材味和岁月尘埃的小本子,我鼻头一酸。走投无路之下,任何一根稻草都值得抓住。死马当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