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遭遇城管，我吓得推起车子就跑，那吱呀作响的轮子差点没当场罢工。后来经验丰富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收摊溜之大吉，跟打游击似的。生意因此变得断断续续，一天卖出去二三十根就算烧高香了，刚够维持生计，离“逆袭”差了十万八千里。
王大爷就是在我跟城管“游击战”的间隙认识的。他是个退休老干部，具体干啥的不知道，但总爱在小区附近的街心公园下象棋，棋臭，瘾大，还爱悔棋。我闲着没事也会去杀两盘，一来二去就熟了。他输了就吹胡子瞪眼骂我“臭小子”，赢了就乐得跟捡了钱似的。
有一天，我又被城管撵得躲进公园，垂头丧气。王大爷遛弯过来，瞅见我那小推车，来了兴趣：“哟，小李，原来这就是你捣鼓的买卖？闻着不赖啊，给我来一根尝尝。”
我那时正郁闷，没好气地说：“十块一根，概不赊账。”
王大爷笑骂一句“小兔崽子”，还真掏钱买了一根。他啃着我的烤肠，眯着眼，细细品味，含糊不清地说：“嗯……小子，没看出来啊，你这肠……有点意思。肉好，香料也独特，里面加了……肉苁蓉？还有点枸杞、锁阳的味道？”
我吃了一惊：“大爷，您行家啊？”
王大爷得意地一扬下巴：“哼，当年在单位，啥好吃的没见识过？你这肠是好肠，就是地方不行。在这破小区门口，能卖出啥名堂？你得往人多、有钱的地方去！”
我白了他一眼：“大爷，您说得轻巧。市中心那黄金地段，摊位费比我这车都贵，我哪租得起？再说了，城管那帮爷更狠，去了还不是送菜？”
王大爷把最后一点肠衣咽下去，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压低声音：“谁说要你租摊位了？你往那‘天上人间’门口一杵，保准没人敢管你！”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王大爷，您没发烧吧？‘天上人间’？那地方是咱能去的吗？”
“天上人间”会所，在我们市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销金窟。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CBD，独占一栋流光溢彩的玻璃幕墙大厦，白天看着庄严肃穆，晚上霓虹亮起，活脱脱一个璀璨又诱惑的水晶宫。传说里面一杯矿泉水都敢卖五十，陪酒小姐个个是模特级别，进去消费的非富即贵，不是商界巨贾就是达官显贵。我这种兜比脸干净的底层小贩，平时路过都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身上的穷气玷污了人家门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王大爷却胸有成竹，拍着干瘪的胸脯，梆梆响：“你怕个球！听我的，明天早上，推着你的小车，跟着我，保你没事！老子当年在那儿……咳咳，反正你跟着我就行！”
我看着王大爷那副“老子当年阔过”的神秘劲儿，心里直犯嘀咕。这老爷子，退休久了，是不是有点怀念过去，想找点刺激？但看他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不完全像吹牛。反正我在哪儿都是被城管撵，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信他一回？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天上人间”的保安轰走，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怀着上刑场般悲壮的心情，推着我那吱呀作响的“座驾”，跟着精神抖擞、仿佛要去视察工作的王大爷，一路朝着市中心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