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动。
我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高高的城楼。
我知道,他在那里。
他在看着。
看着我,如何被当成一个笑话,送出这座他用命守护的城。
全城的百姓,都涌上了街头。他们不是来送我的,是来看热闹的。
他们指着我,指着那辆囚车,议论纷纷。
“看,就是那个女人!听说就是她,迷惑了霍将军!”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怎么就把将军的魂勾走了?”
“哼,狐狸精!现在好了吧,被送去西戎,嫁给那个老怪物!活该!”
那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句一句地,往我心上捅。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辆囚车。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疼。
但没关系。
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坐进囚车,车夫扬起鞭子,队伍,缓缓地动了。
我没有回头。
我不想再看那座城楼一眼,不想再看那个人一眼。
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队伍穿过长街,百姓的唾骂声,不绝于耳。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十年的点点滴滴。
我记得,我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兵。在一场恶战中,他为了救一个同伴,身中数箭,倒在死人堆里。
是我,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的。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我们被困在一个山洞里,没有食物。他把最后一块干粮,留给了我。
他说:“阿-鸾,你吃了。你活着,比我活着重要。”
我记得,他第一次升官,领了军饷。他什么都没买,就给我买了一支最普通的木簪子。
他说:“等以后我有钱了,给你买全天下最好看的簪子。”
……
那些曾经让我觉得甜蜜无比的回忆,此刻,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在我的心里,来回地切割。
原来,所有的誓言,都可以不算数。
原来,所有的情深,都可以被辜负。
囚车颠簸着,驶出了城门。
城外的风,更冷了。
我睁开眼,看向远方。
那里,是西戎的方向。
也是……我北燕的方向。
霍渊,你以为,你把我送进的是地狱吗?
你错了。
你把我送回的,是我的王国。
你亲手,放虎归山了。
我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冷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4. **
和亲的队伍,走了整整十天。
这十天,我过得,比想象中还要凄惨。
每天的食物,只有两个又干又硬的馒头,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晚上,就睡在铺着干草的囚车里。北地的夜晚,寒风刺骨,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嫁衣,常常被冻得整夜都睡不着。
押送我的那些大朔士兵,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不知廉耻,下贱的女人。
西戎的使者,那个叫巴图的络腮胡子,倒是来看过我两次。
他隔着栏杆,色眯眯地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
“小美人,”他用蹩脚的大朔话说,“等到了西戎,单于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哈哈哈!”
我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装出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