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没动。
“怎么?”他抬头看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怕我下毒?”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端起其中一杯酒。
“将军说笑了。阿鸾的命,都是将军的。将军想要,随时可以拿去,何须下毒。”
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一下。
“别再叫我将军了。”他说。
“那我该叫什么?”我问,“叫你霍渊?还是……夫君?”
“夫君”两个字,我说得又轻又慢。
他的脸,瞬间白了。
“阿鸾,对不起。”他闭上眼睛,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楚。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晃了晃杯子里的酒,看着那清澈的液体,映出我此刻麻木的脸。“你对不起的,是那个傻傻爱了你十年的阿鸾。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死了。”
“在你做出选择的那天晚上,被你亲手杀死了。”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我。
我没理他,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也很香。
是合欢花酿的。
我记得,有一年,他带我去看合欢花。满山遍野的粉色绒花,像一场盛大的梦。
他说:“阿鸾,等仗打完了,我就在这里盖一所房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当时信了。
现在想来,真是一个笑话。
“这酒,叫‘合欢’。”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忘了这一切吧。到了西戎,好好生活。”
忘了?
他居然,让我忘了?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前俯后仰,眼泪直流。
“霍渊啊霍渊,”我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真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人。”
他看着我癫狂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慌乱。他想上前来拉我,被我一把推开。
我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然后,我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啊。我忘了。”
我当着他的面,把第二杯酒,也喝了下去。
“十年痴情,黄粱一梦。”
“霍渊,我敬你。”
“敬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说完,我把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杯子,碎了。
就像我的心。
**3. **
和亲的队伍,在第二天清晨就出发了。
天还没亮,我就被李嬷嬷从床上拉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大红的嫁衣,繁复沉重,穿在身上,像一副枷锁。头上的凤冠,缀满了珠翠,压得我几乎抬不起头。
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嘴唇却被涂得血红。那张脸,陌生得让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姑娘,时辰到了。”李嬷嬷在我身后,冷冰冰地催促道。
我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走出了营帐。
外面,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送亲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最前面,是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车身用黄金装饰,四周挂着红色的幔帐。那是西戎公主柔嘉的婚驾。
而我的“婚驾”,就在队伍的最后面。
那是一辆……囚车。
四面透风,只有几根粗大的木头栏杆。里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
我看着那辆囚车,忽然就想笑。
真是……太贴切了。
我确实,是要去一个囚笼里。
“阿鸾姑娘,请吧。”一个太监捏着嗓子说,语气里充满了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