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
我全懂了。
我端起那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走到他面前，递给他。
“将军，”我学着外面那些人对他的称呼，疏离，又恭敬，“汤好了。喝了吧。这是……最后一碗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伸出手，想要来碰我的脸。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别碰我。”我说，“我嫌脏。”
2
他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那双曾经无数次抚摸过我头发，为我拭去泪水的手，此刻看起来，格外的陌生。
“阿鸾……”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痛苦。
我不想听。
我把手里的汤碗，硬塞进他手里。温热的汤汁洒出来一些，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是没有感觉。
“喝吧，霍将军。”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喝完了，我就去准备。不会让你，让大朔，丢了面子。”
他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想把我整个人都看穿。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他问。
问什么？
问你这十年，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问你午夜梦回，喊着我名字的时候，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问你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到底会不会痛？
有意义吗？
没有了。
“没什么好问的。”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我那几件少得可怜的旧衣服。“将军为国为民，是英雄。阿鸾能为将军，为大朔，尽一份力，是我的福气。”
我说得那么平静，那么识大体，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他喝汤的声音。
咕咚，咕咚。
他喝得很快，很急，像是喝的不是汤，是毒药。
也好。
这碗安神汤里，我多加了一味黄连。
苦吧。
就让这苦味，提醒你。你曾经，亲手舍弃了什么。
他喝完了，把空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你好好休息。明天……明天会有宫里的人来，教你和亲的礼仪。”
说完，他转身，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风，从帘子的缝隙里灌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帐篷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抱着那几件旧衣服，缓缓地，蹲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我才敢让眼泪，肆无忌憚地流下来。
第二天，宫里的人果然来了。
是一个年长的嬷嬷，姓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她教我怎么行礼，怎么说话，怎么……取悦男人。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学得很快，很认真。
李嬷嬷有些意外，最后走的时候，难得地多说了一句：“姑娘是个聪明人。到了西戎，放聪明点，总能活下去。”
活下去？
是啊，我得活下去。
我若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三天后，是我离开的日子。
临行前的一晚，霍渊又来了。
他没穿铠装，只穿了一身黑色的常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憔悴。
他提着一个酒壶，两个杯子。
“来，陪我喝一杯。”他在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