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下缓缓流淌,暗流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顾淮深的身体恢复速度惊人,复健进展顺利,已经可以短暂地脱离轮椅,在他人搀扶下行走。他对苏晚的态度始终维持着一种客气周全的温和,像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他会叮嘱她按时吃饭,会让人送昂贵的补品回家,甚至在沈清言例行来家里做身体检查时,表现出十足的关切。
“晚晚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她这几年太操劳了,沈医生你多费心。”他对沈清言说话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感激。
沈清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平静:“顾总放心,苏晚身体底子不错,就是过度疲劳加上营养不良,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尤其……”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晚,“女性内分泌方面,长期压力也会有些影响,规律作息和心情舒畅很重要。”
苏晚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他们对话,手指无意识地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她注意到顾淮深在听到“内分泌”时,眼神似乎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那是自然。”顾淮深笑容不变,转向苏晚,“听见没?沈医生的话就是圣旨。维生素要按时吃,我特意给你买的。”他指了指茶几上那个崭新的白色药瓶。
“知道了。”苏晚垂下眼睑,轻声应道。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疑虑像潮湿角落里的苔藓,在每一次顾淮深看似体贴的叮嘱中,在每一次不经意间捕捉到他眼神深处的冰冷裂隙里,悄然滋生,蔓延攀爬。她开始下意识地观察更多细节。
比如,那瓶维生素。她悄悄数过,每天一粒,消耗的速度似乎比她以前吃的那个牌子要快一点点?倒出来看,药片的大小、颜色、光泽,似乎确实有些微妙的差异?可差异又小到足以被归类为批次不同造成的正常误差。
再比如,顾淮深虽然在家,但电话明显多了起来。他接电话时语气总是温和,甚至带着笑意,但每当苏晚不经意靠近,那声音就会立刻压低下去,或者很快结束通话。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林薇薇,但苏晚不止一次,在他书房的座机电话上,瞥见那个烂熟于心的、属于林薇薇的尾号为“8888”的来电号码。
每一次发现,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心脏。苏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却在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海。她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那瓶维生素,借口胃不舒服,或者干脆“忘记”。顾淮深并未强求,只是每次发现她没吃药时,眼神会不经意地扫过药瓶的位置,然后状似随意地提醒一句。那份“随意”背后,苏晚却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前所未有的恶心感将苏晚从浅眠中拽醒。她冲进洗手间,趴在冰冷的马桶边缘,吐得天昏地暗,胃里翻江倒海,却只呕出酸涩的胆汁。眩晕阵阵袭来,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会突然这样?是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扶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喘息着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的脸。镜中女人的眼底,除了生理不适带来的痛苦,还混杂着一片茫然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