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方小小的手帕。用零碎的红绸和绿丝,拼成简单的几何图案,锁了边。
没有镜子。我就用水洼当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是旧的,打满补丁,洗得发白。但我站得笔直。
太阳升高。街上热闹起来。我的小摊前,冷清。
有人走过。瞥一眼。新奇,但没人问价。这年头,乡下人穿这种?太扎眼。
我心里也有些打鼓。难道估计错了?
快晌午时,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穿着的确良连衣裙,拎着皮包的女人走过。一看就是镇上的体面人。她脚步匆匆,目光扫过我的摊子,猛地停住。
她盯着那件水绿色的旗袍。眼睛发亮。
她走过来,蹲下。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件旗袍,尤其是那枝金线梅花。“这…这是你自己做的?”她抬头看我,语气惊讶。
“嗯。”我点头。
“这污渍…你怎么想到的?”她指着那梅花枝干。
“料子染坏了。没法子,只能废物利用。”我实话实说。
“废物利用…”她喃喃,眼神里的光更盛,“这手艺…绝了!”她站起身,比划了一下长度,“我能试试吗?”
我指指旁边的供销社:“那边有试衣间,给两分钱就能用。”这是事先打听好的。
女人二话不说,拿起旗袍进了供销社。几分钟后出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水绿色的旗袍衬得她皮肤白皙。改良的款式收腰提臀,又不紧绷。那枝斜逸而出的金红梅花,随着她的走动,仿佛在衣料上流动。街上好几个人的目光都被吸了过来。
“太合身了!”女人对着供销社的玻璃窗照了又照,满脸惊喜,“多少钱?”
我看着她:“您觉得值多少?”
女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反问。她仔细摸着料子,看着那精巧的绣工和独一无二的设计,沉吟了一下:“这料子是好料子,虽然染坏过…这手艺,这心思…十五块!你看行不行?”
十五块!我心里一跳。差不多一个工人半个月工资!
但我面上不显,摇摇头:“大姐,您识货。苏杭的真丝,染坏前值二十多。我改它花的功夫,抵得上新做一件。这金线,是纯金的。”我指了指那梅花。拆下来的金线,确实是真金线。
女人眼神变了,带着点审视,重新打量我。“那…你说多少?”
“三十。”我报了个价。开价还价,留了余地。
“三十?!”女人倒吸口冷气,“太贵了!”
“一分钱一分货。”我平静地说,“错过这件,您走遍省城也找不到第二件。它独一无二。”我指着那梅花,“这‘疤’,是它的命,也是它的运。”
女人看着那梅花,又看看我,眼神挣扎。她显然极爱这件衣服。最后,她一咬牙:“二十五!最多二十五!再多我真拿不出了!”
我沉默了几秒。看着她急切的眼神。
“行。”我点头,“成交。”
女人大喜,立刻打开皮包,数出两张大团结和五块零钱塞给我,生怕我反悔。她小心地脱下旗袍,叠好,像捧着宝贝一样装进皮包。
“妹子,你有这手艺,窝在乡下可惜了!”她临走前说,“我叫李丽,在镇供销社上班!以后有好料子,我还找你!”
李丽走了。我攥着那二十五块钱,手心全是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