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第一天,科长亲切地拍着我肩膀: “小张啊,在这里工作能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会做人。” 我嗤之以鼻,埋头苦干却总在评优中垫底。 直到那天我无意撞见副局长女儿哭着从局长办公室跑出来。 第二天,全局都在传我掌握了领导秘密。 科长第一次给我泡了杯茶: “说说吧,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望着袅袅茶烟,终于懂了什么叫“会做人”——
---
档案室的门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将外面格子间里嗡嗡的、裹挟着茶渍与复印机热气的喧嚣隔绝开来。张平站在昏暗中,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根接触不良的灯管,正以一种濒死的频率滋滋闪烁,把他刚刚搬进来的、那摞散发着故纸堆霉味的档案盒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一场永无止境、却又无人观赏的微型暴风雪。
他深吸了一口这陈腐的空气,试图压下去胃里那点不适。不是生理上的,是某种更黏腻的东西,类似走进一个金碧辉煌却通风不畅的大厅,富丽堂皇下闷着经年累月的体味和香水味,混合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微微眩晕的“体制内”气味。
三天前,他拿着盖了好几个红章的报到函,揣着名校硕士的文凭和几分未经世事打磨的书生意气,走进这栋气派的区财政局大楼。人事科的老大姐热情洋溢,领着他一个个科室认门。每个办公室都差不多: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几张脸,笑容标准,语气温和,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客气,眼神却像扫描仪,飞快地在他身上走一圈,估量着新来的这件“物品”的成色与分量。
最终他被领到综合科。科长李建国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圆胖的脸上堆起和煦的笑,亲自接过他的手续,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手掌厚实温热。
“小张啊,张平!好,一看就是高材生,咱们科就缺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李科长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惯于在小型会议上发言的穿透力,“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
那一刻,张平胸口发热,几乎要立刻为这份知遇之恩抛头颅洒热血。
当天下班前,李科长“顺路”和他一起走向公交站。夕阳给大楼的玻璃幕墙涂上一层廉价的金色。李建国递给他一支烟,张平摆手说不会。
李科长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笑眯眯的表情。
“小张啊,到了这里,有句话你得记住,”他声音压低了些,透着推心置腹的诚恳,“工作能力嘛,是个人练练都能有,不重要。咱们这儿,最重要的是——会做人。”
烟雾缭绕中,那“会做人”三个字,像裹着糖衣的某种异物,轻巧地砸进张平耳朵里。他当时嘴角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只勉强点了点头。
会做人?他寒窗苦读十几年,过五关斩六将考进来,是为了来做事的,不是来学什么虚头巴脑的“做人”的。
然而这种孤傲的坚持,在日复一日的“现实”面前,很快就被磨得露出了底色。
综合科的工作,确实如李科长所言,不需要多强的能力。无非是收发文、整理档案、写点不痛不痒的通知简报、协调些鸡毛蒜皮的事务。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高中生培训一个月都能上手。他的硕士学历,最大的用处似乎是给科室年终总结里“人才队伍建设”那一栏增添一个光鲜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