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烫,甚至有些潮湿,握得有些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微蹙起眉,但他很快松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三年前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总监……你好。”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签约,交换文件,握手,合影。闪光灯不停闪烁,将这一刻定格。
林薇全程表现得无懈可击,专业,冷静,姿态优雅,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初次见面、重要的商业伙伴。她能感觉到,那道灼热而复杂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牢牢地钉在她身上,试图从她完美无缺的面具上找出哪怕一丝裂缝。
酒会开始,气氛稍显轻松。悠扬的乐曲取代了之前的仪式音乐,人们开始自由交谈。林薇拿了一杯香槟,刚想走到露台透口气,那个身影还是不容忽视地挡在了她面前。
陈岸手里也拿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指节用力,微微泛白。他眼底盛着太多太满的东西,三年的寻找,三年的痛楚,无数个日夜的懊悔,还有此刻几乎要压抑不住的、近乎绝望的汹涌情绪。周围的谈笑声、音乐声仿佛被一层玻璃罩子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
“为什么?”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跑什么,又像承载了太多重量而不得不低沉,“当年……为什么不吵不闹,甚至不给我一句话,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薇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细碎的气泡沿着杯壁上升、破灭。她抬眼,迎上他痛楚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完美却冰冷无波的弧度。
“陈总,”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像冰珠落玉盘,“因为连争吵都觉得浪费感情的人,自然不值得多停留一秒。”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锋薄的刀,精准无比地捅进了陈岸的心口。他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眼底翻涌起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破碎的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喉咙梗塞,似乎有千言万语——那些积压了三年的解释、忏悔、追问、思念——全都疯狂地堵在喉咙口,却在她这堵冰冷漠然、密不透风的墙面前,显得无比苍白、可笑,甚至是一种更大的羞辱。
就在这时,他的助理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工作性的匆忙:“陈总,抱歉打扰,这份紧急文件需要您立刻过目签字。”
助理递上一份蓝色的文件夹。
陈岸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从溺水的状态中被短暂拉回现实,勉强压下眼底几乎要失控的情绪,接过文件夹,打开。他需要借助这个外在的动作来平复自己剧烈震荡的内心,找回一丝冷静。
林薇的目光本能地、无意地扫过那翻开的扉页。
然后,她的视线定格了。
那不是普通的文件首页。干净的A4纸上,没有标题,没有项目名称,没有任何条文章程。
那是一幅铅笔素描。
线条有些潦草,甚至带了点匆忙和笨拙的意味,却极其传神,每一笔都仿佛倾注了极大的专注。画上是一个女人安静的睡颜,睫毛柔顺地覆在下眼睑,嘴角微微自然弯着,透着毫无防备的、温柔的恬淡。是她。
是三年前,许多个平凡的清晨,在他身边安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