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滴滴地响着。念念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那个男孩的声音在我脑子里盘旋——“很新鲜”。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
“我……”声音裂开，带着锈迹斑斑的摩擦感，“我女儿……需要心脏移植。”
雷警官的目光扫过念念，那目光里有专业的评估，也有一丝极快闪过的、属于人类的怜悯。但这丝怜悯立刻被冷峻取代。“登记在册，合法等待配型？”
我摇头。头发散下来，黏在湿冷的额头上。我不敢看他。“排不上……时间不够……她等不了……”
“所以你就想了这个办法。”他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陈述一个即将被钉死的罪行。“募捐。然后呢？钱筹到了，下一步怎么操作？通过谁去找……‘供体’？”他吐出最后两个字时，极其谨慎，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网上……一个论坛……私密版块……有人联系我……”
“网名？”
“……‘生命桥梁’。”我说出这个名字时，胃里一阵翻搅。多么讽刺的名字。
旁边的年轻警察立刻低头在便携设备上操作起来。
“怎么交易？”
“比特币……或者……现金。指定地点……他们派人拿。”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在抽空我肺里最后的空气。“对方说……来源绝对可靠……自愿……”
“自愿？”雷警官重复了一遍，语调平直，却像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
我猛地抬头，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来，灼热地烫着眼眶。“我不知道！他们说是的！我没办法！我只能信！我得救我女儿！”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在病房里撞出回音。架着我的警察手上加了点力道，示意我冷静。
雷警官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井，我看不到底。他在衡量我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绝望，几分算计。
“刚才那个电话。”他终于又开口，“那个叫小舟的男孩。是你说的‘生命桥梁’的人？”
“我不知道……”我混乱地摇头，“之前一直是文字联系……从来没通过电话……更没听过……孩子的声音……”
这是真话。这彻骨冰寒的真话。
一个孩子。来确认一颗“新鲜”的心脏。
年轻警察抬起头，脸色凝重：“雷头，那个号码查了。非实名注册的预付费卡。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城西那片待拆迁的废弃厂区，大概范围。”
废弃厂区。
我的心沉了下去。像一块石头，坠入冰冷污浊的泥潭底。
那不是任何正规医疗机构会在的地方。
雷警官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乔女士，你涉嫌巨额诈骗，以及，”他顿了顿，声音沉重，“可能牵连进一宗极其严重的刑事案件。现在需要你配合我们下一步行动。”
行动？
我茫然地看着他。
“对方还在等你的尾款，对吗？”他问，眼神锐利如鹰隼，“七十二小时？”
我僵硬地点头。
“好。”他吐出一个字，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录音功能，放在我面前的床头柜上。“打个电话过去。用你的方式。告诉他，现金准备好了，但要确认‘货物’安全。要求见面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