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咳嗽起来，不是很剧烈的咳嗽，闷闷的，压抑的，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了气管深处，听得人喉咙发紧。
咳了几下，他喘了口气，声音带上了点微不可察的疲惫。
“钱……要快一点。他们等不及了。”
他们？
谁是他们？
是……那些需要“加急”的、“要求现金”的“对方家属”？
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像一只黑手，猝不及防地攥紧了我的心脏，捏得它几乎要爆开。这不是我预想中的交易！这不是！
我原本以为……我原本以为那冰冷的交易背后，或许是一个同样绝望的家庭，一场不得已的悲剧下的各取所需……我甚至用这个念头来粉饰自己的罪恶，给自己找一点可怜的、站在悬崖边上的正当性。
可这个电话，这个叫小舟的男孩，他用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撕碎了所有！
“你……你在哪？”我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妈妈呢？让她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被捂住的窸窣声，像话筒被什么猛地盖住了。
小舟的声音变得有点远，有点模糊，急急地，语速很快地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好像是什么“……别……”
然后，通话突兀地断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单调，规律，在死寂的病房里无限放大，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在场每一个警察沉默的注视里。
我僵在原地，保持着俯身撑住床头柜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只老旧手机的塑料外壳，此刻冰得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冷意顺着我的指尖，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
新鲜的心。
他们。
等不及了。
小舟。
还有最后那声模糊急促的“……别……”
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撞击，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却散发出一种越来越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绝望感。
我骗来的钱……
是要去买一个……“新鲜”的、“他们等不及了”的……什么东西？
从那通电话里，雷警官显然捕捉到了远超他预期的、更诡异和不祥的信息。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不再是面对一个简单诈骗犯的神情，那里面掺入了更深、更冷的审视和警惕。
他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只依旧显示着通话结束屏幕的老手机上。
“乔女士。”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下来。
“不只是捐款的事。”
3
雷警官让同事收走了那两部手机。
那感觉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我软了一下，被另一个警察不动声色地架住胳膊，按回到念念床边的椅子上。
“乔女士，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雷警官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距离很近，我能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他制服领口一丝不苟的褶皱。他像一座山，一座沉默的、即将压垮我的山。“从头说。那个电话号码，是谁？”
我张了张嘴。谎言像一层厚厚的油脂，糊在我的思维和喉咙里。我能说什么？说我不知道？说是个打错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