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来就是要给周旭升做姨娘的，
至少，新妇进门前，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一
五月初八，是周王两家合了少爷小姐八字定的好日子。
红绸挂满廊檐，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窗棂上贴满精心剪裁的喜字，灯架上换了新的红烛，周府一片迎新妇的喜气。
季荷替周旭升束好腰带，便急匆匆地往外奔去，今日是少爷的大喜之日，她既是松涛院的大丫鬟，又是周旭升的通房，家里迎接女主子，自是忙的脚不沾地。
“阿荷姐姐。”
季荷扶着门框回头，就看见周旭升站在熹微的晨光里，长身玉立，清新俊逸。
“少爷，何事吩咐？”
“你今天真好看。”
季荷一愣，摸了摸自己头上淡红的绢花，微微躬身行礼，算是道过谢了，又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季荷与周旭升一起长大，没少听过他的夸奖，他会夸季荷做的香囊好看，夸季荷写的一手好字，连季荷帮他从小厨房偷的点心都特别好吃。
周旭升嘴甜，没有架子，周府上下都知道，这位自小就死了娘亲的大公子，是顶顶好的人。
没有人会听到夸赞不欢欣的，季荷当然不例外，更何况她从没听他夸过自己好看，不说与世家小姐相比，在女婢中，她的容貌也不是出众的。
季荷是周府的家生子，从她记事以来便知晓，周家世世代代是这锦城里的大官，而她们季家便世世代代是这周府里的忠仆。
庭院里停的箱笼是接亲时带往周家的礼，此时正在清点数目的中年男子，正是季荷的阿爹，是周府的外事管家。厨房里将锅勺抡得飞起的厨娘，便是她阿娘。
阿娘微胖，但长的白净，像剥了皮的荔枝。阿爹瘦削，但五官周正，一身书卷气。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季荷身材匀称，五官平淡，肤色普通，全挑了父母平庸处继承。
周家老夫人体恤，在世时就给了季荷爷爷奶奶恩典，过了七旬就去乡下庄子养老了。季荷那时还小，拖着奶奶的腿，非得跟着去。
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季荷的衣角。扎着两个小角，粉嘟嘟的小周旭升表情严肃的望着季荷。
“阿荷姐姐，你不能走，奶奶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你长大了是要给我做姨娘的，所以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旁边送行的大人俱是一惊，想去捂这小祖宗的嘴，奈何碍着对方主子的身份，只得作罢。庆幸那天，主家不在，这话虽是老太太许下的，但如今老太太不在了，再将此话拿出来，就是拿乔了。
“可是老爷的姨娘经常哭。”
没料到季荷接话，季荷阿爹一把捂住她的嘴，摆摆手道：“阿爹阿娘，您们赶路吧，再待下去，不知道这俩祖宗还会说点啥来。”
“阿荷姐姐，我不会让你哭的。”
小季荷破涕为笑，将鼻涕眼泪一股脑抹在小周旭升月白色的袍子上。
季荷阿爹无语极了，一把抱起季荷往前跑，一面向周旭升道歉。
周旭升没见过季管事如此慌张的模样，在身后笑着嘱咐。
“季管事，您慢点。别摔了阿荷姐姐。”
二
鞭炮声响起，外院孩童的欢闹声，像急乱的鼓点，落在季荷心里，心里莫名的慌乱起来。
撑盖头用的称，桌上摆的福饼，铺床用的红枣花生，滚床稚童的红包，季荷都一一查看了一遍，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