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上挂的如意结,是季荷央了府里庄子里有福气的老阿婆们,一缕一缕打出来的。周旭升没有娘亲,继夫人肖氏明面上没有苛刻他,也不会如亲娘那般疼爱他,她巴不得周旭升烂在淤泥里,便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她亲生儿子未来的掌家大权。
这本应由长辈准备的如意结,倒是由季荷越俎代庖了。
晌午时分,宾客满座,人声嚷嚷。
新娘一身嫁衣环佩,跨过火盆,由周旭升牵着,拜了父母天地。
季荷看着身材纤细的新娘,忽然听得耳中一片嚣鸣声,脑中也嗡嗡作响,她难受地望着周围,只能看到众人脸上一片喜气,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她觉得自己站立不稳,心口也闷的难受,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季荷,你要稳住,不能倒,不能触了新主子的霉头,扰了少爷的婚宴。”季荷在心里不断地警告自己。
手臂被人轻扶了一把,季荷抬头便看见周旭升那张好看的脸,少年皱着眉头望着她,季荷心虚地低下头,不去看他。
起哄的人群拥着一对新人入洞房,季荷不知何时被挤到去新房的必经之路上,将去路挡的严实。这才有了被周旭升轻扶这一幕,季荷察觉到不妥,正欲退开,就被人大力扯到一边。
刚刚的小插曲一晃而过,高兴的人群浩浩荡荡地从前面经过。
“荷儿,你惯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
扯季荷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阿爹季管事。原本责怪的话语,在看到季荷一脸的泪痕时,只能换成一声叹息。
三
季荷匆匆回房洗了把脸,然后提着裙裾往松涛院里赶,季管事的话在耳边回荡。
“阿荷,若日后你还想大公子抬你做姨娘,需得敬重主母,万事以主人家为先,这样显露个人喜恶的事,绝不可再有。”
姨娘?主母?从此只围着同一个男子转,从身份地位上就有了分别,她是任人买卖的姨娘,他们才该是琴瑟和鸣的夫妻,她是多余的,她早该知道的,她本就知道的。
松涛院里热闹非凡,媒人唱和着仪式,松涛院里的仆妇,女婢站在门口候着。锦城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新郎挑了盖头,新妇撒了喜钱,便可换掉繁重的婚服,穿套喜庆的新衣,入女席用餐了。
季荷整理好情绪赶到时,周旭升正被起哄着用如意称挑开新娘的红盖头,盖头下一张美人脸,芙蓉粉面,顾盼生辉。
“好美。”
季荷不禁张大了嘴,早闻富商王家,子女个个美貌,如今一见,才知真有人像画本子上生的那般好看。
新妇唤作王清婉,是王家的嫡三女,素有才名在外,今日众人一见,才知容貌也是如此柔美。纷纷夸赞肖氏贤良淑德,虽为后母,亦不曾偏心。
外人不知,肖氏早为自家儿子,二少爷肖旭东看好了京城国子监祭酒的二女儿,奈何周旭升作为大公子尚未娶亲,哪有二少爷先娶的道理。这才有了如今赶鸭子上架的婚事。
季荷心绪复杂,王家虽为商贾,但富甲一方,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富贵的岳家,对周旭升是好事。当看到周旭升站在王清婉身边,二人一同分发喜钱,一对璧人,如此相配,如此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