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压下鼻头那点酸,恰好遇到周旭升瞧过来的目光,她笑着,用唇语:“百年好合。”

本来满面笑容的少年,一下子便冷了脸,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季荷心里一咯噔,想起今日种种失态,羞愧难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在周家长大,生来为奴,怎能因为与主子关系好,忘了自己的本份,失了分寸。

无心宴席,季荷缩在阿娘的厨房,吃着甜丝丝的鸳鸯芙蓉糕。这糕寻常时候是吃不着的,只有婚宴上才有,上次吃上这糕,还是周旭升小姑姑周岁婚宴上。

那时候,周老夫人身体康健,宝贝似的拉着周旭升和周岁哭作一堆。而她嘴里叼着这甜糕,怀里还替周旭升揣了一块,实在不懂,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后来,周岁随夫去了边关,胡人来犯,战事吃紧。周老夫人临终前都没见上小女儿最后一面,只死握着肖氏的手,断断续续道:“莫欺我孙。”

许是有周老夫人临终嘱托,肖氏明面上确实不与周旭升为难。她会为周旭升请先生,只是那先生只会带着周旭升看话本子。她会给周旭升许多银钱,劝他出去挥霍。

肖氏是个自作自受的女人,她既要防着周老爷的姨娘怀上孩子,又要防着这个前夫人留下的嫡长子,常常挂着一对黑眼圈,人也暴躁。

周旭升和季荷,常常会趴在能看到肖氏院子的屋顶偷笑,看她被姨娘们气的歇斯底里,看她因为睡不好,常年脚步虚浮,偶尔会一头栽进花坛。

芙蓉暖帐睡鸳鸯,王清婉打发了松涛院原本的下人,只留了娘家带来丫鬟和嬷嬷侍候她的洞房夜。

“阿荷,你真让我好找,少爷特意让我来说一声,今夜不用守夜,少夫人羞涩,只留了自己带来的人。”云鬓找到窝在厨房的季荷,自顾自坐在她身旁,传话。

季荷点点头,轻声说:“知晓了。”

云鬓听出她声音里的失落,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只道:“少爷对你到底是不同的。”

什么话能安慰到一个要亲眼看着自己欢喜的男子与别人举案齐眉呢?

季荷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里便都是他们郎情妾意,耳鬓厮磨的画面。辗转难眠,这一刻,季荷似乎明白了肖氏的感受,她之前有个温柔体贴的亡妻,之后,有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闭上眼也会被嫉妒、不甘占满脑海,不得安宁。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季荷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与周旭升去藏书阁偷书没用完的迷药,取了一小点药粉,用火石点燃了,然后平躺在床上。

这一觉,季荷睡的并不踏实,夜半,她察觉到床铺下榻了一瞬。带着凉意的男性躯体从背后抱住她,她很想睁开眼,想听清楚这人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却实在是起不来。

等季荷赶到松涛院的时候,王清婉与周旭升去祠堂告祖还没回来。季荷隐隐有些心虚,她今晨醒来时,床上只她一人,被角掖的好好的,梳妆台上花瓶里插了新鲜的芍药,像以往的每一个清晨。

新婚夜,少爷不与少夫人躺在一处,在她这里混了半晚,给消失知道,少不得要一顿磋磨,若是王清婉知道了,季荷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洞房花烛夜,抢人夫君的事,于她来说也是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