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请喝茶。”
季荷这几日被拉扯的情绪搅浑了头,她今年二十,若是做不了周旭升的姨娘,因着通房的名义,也无人会娶她。来不及细想,季荷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递茶。
王清婉不接,一甩袖,便坐在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圈椅上,一对绣眉紧蹙。
“我刚嫁进周家,断没有为新婚夫君抬姨娘的想法。”
本来热闹的人群,因着这句话瞬间安静下来。季荷赶紧低下头,想着是有些操之过急,正想分辩。
王清婉温柔的声音又响起,她道:“娶妻当娶贤,娶妾当为颜,你是周家家生子,我不会与你为难,你安安稳稳在府里当差,每月另补你二两月钱。”
季荷头垂的更低了,耳朵都红的滴血,她只想赶快结束这场目光凌迟。娶妾当为颜几个字,似魔咒般缠绕她,那些年的调侃,统统都回到脑海里。
季荷头重重磕在地上,开口感谢少夫人体恤,声音都在发抖。
六
苏嬷嬷也是周家的老人,原是周旭升亲娘的乳母,她看着季荷长大,也知晓这孩子心里眼里都是她家少爷。
季荷肯干,她可不同意。
“少夫人,莫怪我老婆子倚老卖老,季荷是个好姑娘,她自小便跟了少爷,如今少夫人不肯给她个名分,让她日后在府中如何自处。少夫人一来便给我们好大一个下马威,您说贤德,这便是您一个当家主母的大度?”
王清婉好脾气的听她讲完,季荷急的几次去抓苏嬷嬷,苏嬷嬷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夫君,苏嬷嬷是长辈,我无话可说,左右是得罪人,我刚到府上,平白担个骂名,我可不干。”
尾音娇俏,语气平等。原来这才是夫妻啊。
“苏嬷嬷年纪大了,难免糊涂,明日我便送您去庄子上住,也是时候含饴弄孙了。”
“哼。”苏嬷嬷看着这个她真心疼爱过的小主子,行了一个大礼,缓缓道:“天地良心,瞧着死去的姑娘的面子,愿您前程似锦,夫妻琴瑟和鸣。”
季荷心揪一般的疼,心道:“他护着她?原来那个只会人后给我抹眼泪的周旭升,也会在外人面前护着他的妻。”
苏嬷嬷五日后,便简单收拾了行李,由儿子接往庄子去住。季荷撑一把油纸伞,在濡湿的青石板路上相送,苏嬷嬷握着季荷的手一个劲地道歉,怪自己心急,反倒害的季荷无法自处。
季荷笑着安抚,偷偷将一个蓝色钱袋放进苏嬷嬷包袱中,那钱袋上绣了一个小小的升字,这份体己钱是她欲出门时,周旭升塞给她的。
苏嬷嬷依依不舍地走了,这个年过七旬的老妪,一辈子既忠诚又勤劳,既性急又愚蠢。季荷知道苏嬷嬷盼着周旭升来相送,不免主仆一场。
朱红重门后,少年负手而立,本就黑亮的眸子,似又深了几分。自从那日后,季荷不曾与他说过话,他也不曾来过她住的偏房,一切过往都似没发生过。
“阿荷。”
周旭升拉住转身欲走的季荷,声音低沉,像包含了浓浓的感情。
季荷摸了摸自己还在跳动的心口,好像那里少了一块东西,她已经不在乎了。哪怕那天之后,他能像往常一样,替她抹一抹眼泪,她都会觉得他待她还有一份情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