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包子递到他面前，油纸的边角蹭到他纠结的头发上。
他猛地一震，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脖子，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
头发缝里露出双浑浊的眼睛，先是茫然，接着闪过丝惊恐，最后定格成难以置信的怔忡，显然是没想过会有人敢靠近自己，并且还给他递包子。
那眼神看得我心里发酸，赶紧把包子往他跟前送了送。
“吃吧。” 我尽量让声音放平缓，别吓着他，“看你这样子，该饿坏了。”
他还是没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自己钱包里只剩二十几块钱，房贷还没着落，忍不住苦笑：“你也别嫌弃，我这情况，也就只能给你一个包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呢。”
这话像钥匙，突然打开了他紧绷的弦。
他猛地伸出手，那只手黑得像涂了墨，指甲缝里全是泥垢，抖得厉害，一把攥住包子，力道大得差点把油纸捏破。
“谢……谢谢……”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一口就咬掉大半，噎得脖子直梗。
我皱了皱眉，把挂在手腕上的保温杯取下来，拧开盖子递过去：“慢点吃，喝点水。”
他接过去时，手还在抖，水洒了些在手上，他浑然不觉，对着瓶口猛灌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着，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缓过来后，他把杯子递还给我，杯沿沾了圈黑印。
他抬起头，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皱纹深得像刀刻，颧骨高高凸起，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谢谢你，”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虽哑，却异常清晰，“这份情，我记着。将来……将来一定报答你。”
我接过杯子，笑了笑，没说话。
心里头却在想，一个连包子都吃不上的乞丐，能拿什么报答？
这话听着就像梦话。
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又不忍心戳破，只摆了摆手：“行了，快吃吧。”
转身要走时，听见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他在啃剩下的包子皮。
阳光越发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手里的保温杯还留着点余温，捏着彩票的手心却不知怎的，比刚才更烫了些。
4、弟弟上门讨债
日子一天天过去。
傍晚的霞光把楼道染成橘红色，我拖着灌了铅的腿往上挪，手里攥着两张被汗水浸软的招聘启事，上面的联系方式已经被我摩挲得看不清。
刚到三楼，就听见家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 “咔哒” 开了。
客厅里没开灯，弟弟小宝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皮鞋底在茶几上蹭出几道黑印，他看见我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婆抱着儿子缩在沙发角，孩子的小脸埋在她颈窝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看见我，眼圈瞬间红了，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
“你可回来了。” 小宝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比我矮半头，却故意梗着脖子仰着脸，T 恤领口敞着，露出胸口纹着的歪歪扭扭的龙形图案。
“怎么回事？” 我把招聘启事揉成一团塞进裤兜，快步走过去扶住老婆的肩膀。
她手里的毛衣针掉在地上，线团滚到小宝脚边，被他狠狠碾了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