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紧张地四下张望,然后用极轻极轻,轻得像羽毛落地一样的声音说:
“他说,这嘉盛大厦盖的时候,图纸上写的明明白白,咱们这十八楼,根本不是什么办公用地儿...”
“那上面标的是...‘停尸间过渡层’!”
“说是当时楼下医院盖好了,楼上高层还没弄完,临时放...放那些没主儿的...等着处理的...”
“嘘——千万别说出去啊!”
阿姨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怕极了,推着车哐当哐当地飞快走了,留下陈伟一个人,僵立在打印室惨白的灯光下,浑身冰冷,从头到脚,每一根骨头缝都嗖嗖地冒着寒气。
停尸间过渡层...
没招实习生...
监控里那些模糊的白影...
阿明对着空工位的自言自语...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旋转,最后严丝合缝地拼凑成一个巨大、狰狞、足以把人逼疯的恐怖真相。
那个每天坐在他们中间,加班到深夜,对着“空气”说话的阿明...
他到底是什么?
而那些每夜准时出现在空工位上,沉默“加班”的白影...
又到底是什么?!
“叮——”
尖锐刺耳的下班铃猛地炸响,贯穿死寂的办公室,吓得陈伟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文件哗啦一下散了一地。
他像被抽了魂似的,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清洁阿姨那句裹着寒气的话,毒蛇一样反复噬咬着他的神经——
停尸间过渡层...没招过实习生...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他热烘烘的脑仁里。
地上散落的A4纸雪片一样铺开,黑白的宋体字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扭曲、变形,像爬满了蚂蚁。
他猛地弯腰,手抖得厉害,几乎是胡乱地把那些纸捞起来,塞进文件夹,抱在怀里。
动作快得近乎抢劫,好像慢一秒,这打印室惨白的灯光里就会伸出什么看不见的手,把他永远留在这儿。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
他跌跌撞撞冲出打印室,空荡的走廊把他慌乱的脚步声放得极大,哐哐哐地砸在墙壁上,又弹回来,追着他跑。
走廊顶灯有一盏接触不良,滋啦滋啦地明灭,在他跑过时猛地爆出一串火花,瞬间的黑暗吓得他差点叫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向电梯间。
手指哆嗦着,疯狂戳着下行按钮。
电梯从二十几层慢悠悠地下降,数字一下一下地跳,每一下都像踩在他狂蹦的心尖上。
他死死盯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电梯金属门,感觉整个十八楼的黑暗都从走廊那头漫过来,快要淹没他的脚踝。
“叮——”
电梯门终于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冷白的灯光倾泻而出。
陈伟几乎是滚了进去,转身就不停地戳着关门键和一楼按键,直到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面那条吞噬光线的走廊彻底隔绝。
他靠着轿厢壁,大口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砸在衬衫领子上。
电梯平稳下行,失重感一阵阵袭来,让他有点反胃。
监控里那些模糊的白影...
阿明那张苍白的、对着空气谄笑的脸...
清洁阿姨讳莫如深的表情...
“停尸间”三个字...
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无数画面,搅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