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家的温度

小时候学写名字,总把笔画绕得像一团乱麻。父亲握着我的手,笔尖在田字格上缓缓移动:“先写宝盖头,像家里的屋顶,再写下面的‘女’,有娘在的地方才是家。”那时我似懂非懂,只知道每次把名字写得工工整整,母亲就会把作业本贴在墙上,像挂了幅珍贵的画。

后来到县城读中学,第一次离家住宿舍。每周给家里打电话,开口总说“食堂的菜挺香”“功课不难”,挂了电话却对着窗外出神。有次冬天下雪,我裹着单薄的被子打哆嗦,忽然收到母亲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件新织的毛衣,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暖得让人鼻尖发酸。拆开信,母亲说:“你爸夜里总去村口等邮车,怕错过你的信。”我摸着毛衣上的花纹,忽然明白,那些说出口的“不想家”,不过是怕父母担心的逞强。

2 归途的灯

大学毕业那年,我背着行囊去大城市闯荡。面试受挫的那天,我在地铁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人来人往,忽然想起老家的小院。小时候贪玩摔破了膝盖,奶奶会把我抱在膝头,用温热的草药汁揉我的伤口,说“家就是你的避风港,累了就回来”。那天我第一次给家里打了长途电话,没说半句委屈,只问“爸的腰还疼吗”“妈种的月季花开花了吗”。电话那头,父亲沉默了片刻,说:“要是难,就回家看看。”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哭了,原来无论走多远,家永远是那个能接住你所有脆弱的地方。

去年春节回家,发现父亲的头发又白了些,母亲的眼角多了几道皱纹。饭桌上,父亲拿出我小学时的作业本,泛黄的纸页上,我的名字还带着孩童的稚嫩。“你小时候总说要去远方,现在真的走远了。”父亲笑着说,眼里却藏着牵挂。那天夜里,我和母亲坐在炕头聊天,她说:“你爸每天都去村口的老槐树下转,说万一你突然回来,能第一眼看见你。”我握住母亲的手,忽然懂得,年轻时我们总想着逃离家的束缚,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可走着走着才发现,家从来不是束缚,而是我们勇往直前的底气。

如今我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小窝,却总在深夜想起老家的那间小屋。桌上的台灯,像极了母亲当年为我缝补衣服时用的煤油灯;冰箱里的饺子,是按照母亲教的方法包的;就连墙上挂的画,都是老家院子里的风景。我终于明白,家从来不是一间房子,而是父母的牵挂,是奶奶的唠叨,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暖。

我们这一生,写过无数的字,最熟悉的还是自己的名字,因为那里面藏着家的温度;说过无数的话,最常提的还是自己的家,因为那是我们永远的根。或许我们都曾嘴硬地说“不想家”,可每当夜深人静,每当遇到困难,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个有父母在的地方。

家就像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无论你走多远,它都在那里为你照亮归途。年轻时,我们把家挂在嘴边,说着要去远方;年老时,我们把家放在心上,盼着早日归来。这不是距离的远近,而是成长的过程——我们终将明白,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带着一身风尘回家时,有人为你留一盏灯,有人为你做一顿热饭,有人笑着对你说:“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