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偶尔会抬眸看我一眼,目光浅淡,没有任何意味,却总能让我心惊肉跳好一阵。

王府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我却能隐约感觉到,某些东西不一样了。巡逻的侍卫似乎换了些生面孔,脚步更轻,眼神更锐。往来送信的仆从脚步匆匆,低语时神色更显凝重。

山雨欲来。

而我,这个意外撞破秘密的“仙女”,就像被暂时遗忘在风暴眼里的蝼蚁,不知哪一刻,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拍得粉身碎骨。

直到几日后,萧绝奉命入宫赴宴。

他出发时,我按例送到府门。他穿着一身亲王常服,外罩墨狐大氅,脸色被风毛衬得愈发苍白,由侍从搀扶着上了马车,帘子落下前,还压抑地低咳了两声。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位王爷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马车辘辘远去,我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回府,一个小太监却低着头匆匆从街角跑来,塞给福伯一张纸条,又飞快离去。

福伯展开一看,脸色微变,快步走到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王妃,王爷吩咐,请您即刻去书房一趟,取书架第三格左手边那本《山海志异》,内有要紧之物,需您亲自送至城南……‘听雨楼’。”

我的心猛地一沉。

《山海志异》?听雨楼?

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未听过。

更要紧的是,他为何要让我去送?这等机密之事……

福伯将纸条递给我,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确是萧绝的笔迹,凌厉逼人:“依计行事,勿误。”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抖。

我捏着纸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不是吩咐。

这是试探。

是钩直饵咸的考验。

看我这条意外撞进网里的小鱼,是乖乖咬钩,还是……拼死挣扎。

冷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节攥得发白。“依计行事,勿误”。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狂跳的心脏。

这不是信任,是押上性命的赌局。赌我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跑去告密,赌我会不会蠢到自作聪明,赌我……够不够格在这盘死棋里,做他一颗勉强能用的棋子。

福伯垂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只是传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战栗,声音尽量平稳:“知道了。”

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上。

书房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淡淡的冷松香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变成独属于萧绝的、令人窒息的气息。书架第三格左手边,《山海志异》……我伸出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颤。

书很旧,抽出来时落下细细的灰尘。我胡乱吹开,飞快地翻动书页。

没有信,没有密函,什么都没有。

心下一沉。难道……

我的目光落在书脊内侧一道极细微的、几乎与旧色融为一体的粘合痕迹上。指甲小心翼翼抠开,里面是空的,躺着一枚玄铁令牌,触手冰凉,上面阴刻着一个诡异的、盘旋的蛟龙图案。

还有一张更小的、卷起来的绢条。

展开,上面是另一个地址,并非福伯所说的“听雨楼”,而是一个我更陌生的地名——“暗水巷,丙柒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