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人躬身:“是,小人明白。”

走出听雨楼时,天色愈发阴沉,像是要压下来。袖中的两样东西烫得我浑身僵硬。

马车早已候在楼外,车帘垂下,看不清里面。

福伯站在车边,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样子:“王妃,事情办妥了?王爷吩咐,直接回府。”

我看着他,又看看那辆安静的马车,心脏骤然缩紧。

他怎么会知道我来听雨楼?又怎么会提前备好车?除非……他一直知道。福伯的传话,暗水巷的令牌,听雨楼的账册……这一切,或许从头到尾,都在他一双冷眼的注视之下。

我是在为他办事,更是在他的掌心里,演一出他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我沉默地上了马车。车厢里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冷松香。

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我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才感觉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一阵阵发冷。

袖中的竹筒和账册,像两条毒蛇,安静地蛰伏着。

我不知道它们会引来什么,只知道,从踏出书房的那一刻起,我从那个或许能被他一时兴起点到即止的“仙女”,真正踏进了他腥风血雨的世界里。

再无退路。

马车在青石板上碾出单调的声响,一声声,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袖中的竹筒和账册沉甸甸地坠着,像两块冰,贴着我的皮肤,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再也不敢把它们仅仅看作“任务物品”。它们是投名状,是锁链,是悬在我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车厢里弥漫着萧绝身上那股冷冽的松香,此刻闻起来,却像是血腥味的前调。

马车并未在王府正门停下,而是绕到西侧一道不起眼的角门。帘子掀开,福伯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出现在外面。

“王妃,请。”

我扶着车辕下车,腿脚依旧有些发软。角门内是一条僻静的穿廊,直通内院,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外人视线。

他算计得滴水不漏。

我沉默地跟着福伯,穿过一道道垂花门,越走越深,直至回到那间充斥着药味和压抑的主屋外。

福伯停下脚步,躬身:“王爷尚未回府,请您在屋内稍候。”

他替我推开房门,里面烛火通明,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外面的寒气,却驱不散我心头的冰冷。

我走进去,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我站在地当间,一动不敢动,袖中的东西变得无比滚烫,几乎要灼穿衣料。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回廊的地板上,越来越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将袖中的竹筒和账册掏出来,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着救命稻草,又像是握着催命符。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绝披着那件墨狐大氅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冷气。他脸色依旧苍白,眉眼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仿佛真是从一场虚应故事的宫宴上归来。

他脱下大氅,随手递给无声无息出现的侍从,然后才抬眸,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很淡,像初冬的薄雪,轻轻扫过我的脸,最后定格在我死死攥着的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