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小宝的声音带着哭腔,陈海能感觉自己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安全门被老牛一脚踹开,刺眼的日光灯下,他们看见不语和闹愉正站在一辆黑色皮卡旁,车后门大敞着。
“快,装货。”老牛招呼着,回身就用长矛把安全门牢牢的卡了起来。
老牛用长矛卡死安全门时,金属门缝里已经传来指甲刮擦的刺耳声响。
他转身一个箭步冲到推车前,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直接将整辆载满矿泉水的推车抬上了皮卡后斗。塑料箱在车斗里"咣当"一声巨响,震得车尾下沉了几公分。
"先把水全装上去!"不语的声音沙哑急促。她抓起两箱矿泉水就往车上甩。
矿泉水箱相互碰撞,发出闷响。
邹月咬牙搬着矿泉水往车斗里甩,背心上蹭的黑乎乎一片。
陈海单手抱着小男孩,另一只手拽着推车把手猛拉。车轮"吱呀"转动,撞上皮卡保得险杠上,随后他把男孩放进车的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小男孩扒着车窗,脏兮兮的脸贴在玻璃上,紧紧盯着车外几人忙碌的身影,还没等他看一会,就听到车外传来一声惊叫——邹月正搬着最后一箱泡面,而阴影里突然窜出个穿保洁服的丧尸,腐烂的手指看着就要勾住她的衣摆。
"蹲下!"老牛和陈海同时大吼。
邹月本能地屈膝,一柄消防斧呼啸着从她头顶飞过,精准劈进丧尸眼眶。黑血喷溅在她新剪的短发上,像下了一场黏稠的雨,闹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戴着绝缘手套的手握住斧柄一拧。丧尸轰然倒地时,他已经拎起那箱泡面塞进车厢,顺手把邹月推上了车后座。
"走走走!"老牛也上了后座,挤在一堆东西之间,闹愉和不语默契地跳进后斗,陈海直接发动引擎,轮胎在地面擦出两道黑痕,皮卡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那边左拐,就是我的车了。”邹月趴在前座上,手指着前方示意着,陈海立马左转:“就那辆!”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海猛打方向盘,皮卡一个甩尾拐进左侧通道。
"就那辆粉色的!"邹月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短发在疾风中乱舞。她指着五十米外那辆贴着实习标志的小轿车,车门上还粘着她贴的卡通贴纸。
陈海一脚刹车踩到底,皮卡在刺耳的制动声中横甩半圈,正好拦在邹月的小轿车前。小男孩被惯性甩到挡风玻璃前,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座位,奥特曼玩偶从他怀里飞出来,"啪"地撞在空调出风口上。
不语和闹愉已经翻出车斗。闹愉的动作快得惊人,他单手撑住轿车引擎盖跃到另一侧,从口袋摸出钥匙直接上了车门。
"走!走!"不语也飞快的上了车,闹愉猛打方向盘,粉色小车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弧线倒出停车位。陈海紧随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出口通道。
通道里已经乱成一团。
几辆私家车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其中一辆银色轿车的车门大敞着,驾驶座上还挂着半截安全带。停车场内传来此起彼伏的轮胎声,显然还有其他幸存者也在争分夺秒地逃离。
"看那边!"邹月突然指向右侧。三辆SUV组成的小车队正从另一个出口驶出,最前面那辆车的天窗里探出个满脸血污的女孩,头发和邹月绞的一样。
不语靠在座椅上,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她望着那些同样在逃命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弧度:"真好,还有人活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闹愉也弯起来嘴角:“我家和你家顺路,先送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不语有些惊讶的看向正在避开前方障碍物的闹愉。
闹愉目不斜视:“我整理过员工档案,而且我记忆好。”
不语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道了声谢。
车子驶近出口时,他们发现收费站的栏杆已经被拦腰撞断,断裂的金属杆扭曲着插在旁边的花坛里,岗亭的玻璃碎了一地,里面的显示器还在闪烁着"请扫码支付"的字样。
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她掏出手机,钢化膜不知道碰到哪里已经碎了,裂痕像蛛网般扩散。
她快速编辑着消息【不言,我马上回来,你们还好吧?】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注意到信号格只剩下微弱的一格。
不到十秒钟,手机屏幕就显示了弟弟的来电。
接通的那一刻,母亲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传来:"小语,你没事吧?现在还安全吧?"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电视新闻的播报声和弟弟压抑的啜泣。
"妈,我没事。"不语下意识放柔了声音,"我和几个同事在一起,很安全。"她看了眼后视镜,陈海的车紧紧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
"安全就好..."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犹豫,"就是...那个...小语啊,家里的吃的只够我和你弟的..."
不语刚要开口说自己带了不少物资,母亲却突然急促地打断:"我看新闻了!官方已经开始营救了!"她的语速快得不正常,"小语你就别回来了,在原地等救援吧!电视上说...说很快就会有救援的..."
背景音里,弟弟突然喊了句你为什么不让姐姐回家,接着是一阵杂乱的摩擦声,通话戛然而止,只剩下单调的忙音,不语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闹愉偷偷瞥了眼不语,发现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后视镜里,她看到自己的眼睛红得吓人,却一滴泪也没流下来。
"陈海前面路口右转。"闹愉拿起对讲机,声音平静得出奇,"我们绕开主城区。"他的手机导航上显示着一条鲜为人知的乡间小路。
闹愉放下对讲机时,塑料外壳在杯架上磕出轻响。他左手仍稳稳握着方向盘,右手却探进工装裤口袋摸索了片刻。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他掌心投下一小块光斑,照亮了那颗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
"书上说吃点甜食心情会变好。"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几乎淹没在引擎的轰鸣里。糖纸反射的光斑在不语脸上跳动,像只不安分的蝴蝶。
不语盯着那颗糖,糖纸是幼稚的草莓图案,边缘已经有些皱巴,显然在口袋里揣了很久。她伸手去接时,指尖擦过了闹愉的掌心,闹愉的手指头不自觉地缩了缩。
撕开糖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不语把糖塞进嘴里时,尝到了铁锈味,是她自己咬破的舌尖。甜腻的草莓香精味瞬间充满口腔,却让她喉头一紧。
这颗糖的味道太熟悉了。
上周日回家,弟弟偷偷塞给她的那盒进口糖果,就是这个味道。当时他笑得一脸得意,眼里却有浓浓的担忧:"暗恋我的女生送的,就给你吃吧,给你补充补充多巴胺,你看你累的黑眼圈都要到脚脖子了,妈就那样,你别放心上啊,我帮你搞定"。
糖块在齿间碎裂,发出细小的"咔哒"声。
太甜了,甜得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