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金城,早晨六点的天空便已经被阳光照亮,天边割裂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舒冉习惯了在睡觉前将空调冷气定时,但七月初的热意似乎要比六月底更甚,舒冉被一身的汗闷醒。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捞出手机一看,六点二十分,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四十分钟。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消息,她点进去,是爸爸舒山来发来的语音消息。
指尖轻触语音条,舒冉闭上眼,听舒山来的语音,“冉冉,昨晚爸爸陪爷爷下棋下得晚,怕你已经休息了,就给你发语音。爸爸已经教育过妈妈了,相亲这事啊,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咱就不去。先不说你今年才二十五,就算是三十五,爸爸也绝不逼你结婚,我们冉冉只要开开心心的就成。”
语音的末尾,廖女士温吞的抱怨背景音一道清晰地从手机听筒里响起,“不结婚怎么成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冉冉将来总要有人照顾的呀,舒老师,你老糊涂了是不是。”
舒山来的宠爱和包容自舒冉出生那一刻就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舒山来宠爱却不溺爱,舒冉小时候如果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他也会严厉批评,但也会在批评过后把小舒冉抱在膝盖上边替她擦眼泪边哄。
阳光被遮光帘阻挡在外,可舒冉的眼皮却觉灼热,她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心想,不论三年前的那个选择重来几次,她都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舒山来,因为那是她唯一的,世上最好的爸爸。
舒冉睁开眼,将手机抵在唇边按下,刚睡醒的嗓音软糯里透着些闷,“舒老师,为了接下去这一个月你的耳朵不长茧子,我还是去吧。”
说完又给他发了条文字消息:【我速战速决】
*
下午的时候,相亲对象给舒冉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刚好在附近办事,可以顺路接她下班,但是舒冉委婉拒绝了,对方也没再说什么。
下班晚高峰,搭地铁比打车要快,但是舒冉这人又懒又怕麻烦,一想到这个点地铁里面的人潮就跟沙丁鱼罐头似的,绝无空位可坐,她就放弃了搭乘地铁的念头。
舒冉在办公室打开叫车软件,显示前面排队还有87位,反正约的是七点,她也不急,慢悠悠地整理桌面收拾东西等待网约车的到来。
到达餐厅时刚好6点58分。
对方坐在最里头靠窗的位子,穿着是舒冉喜欢的all black风格,跟普通人相比,这人的外貌确实算得上出众,但舒冉见过将all black风格穿得最好看的人。
对方抬起手和她招了招手,舒冉回过神,心里莫名有股酸涩感上涌。
“抱歉,让你久等了。”舒冉走上前。
“是我提前到了。”男人起身,绅士地伸出手,“林闻。”
舒冉伸手与他的轻触,“舒冉。”
“舒小姐本人比照片更漂亮。”
舒冉礼貌性笑了笑,“谢谢。”
这场相亲于舒冉而言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全然是当遂了廖轶雯的愿,她低着头吃东西,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对方讲话,偶尔抬头应一声,心里只盼望着赶紧上完菜赶紧吃完走人,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刚进入到这家店的两位贵宾。
陈陆的视线从舒冉坐着的那个方向收回,勾唇看着谢柏延,玩味道:“舒冉有男朋友啊?”
谢柏延沉着一张脸,语气比这里打的冷气还冷,“我怎么知道。”说完径直往包间走。
陈陆挑了挑眉,转头又朝窗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谢柏延的背影,任凭这人如何表现得八风不动,可陈陆是谁,和谢柏延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别人看不出,但他陈陆却清楚得很,此刻谢柏延绝对绝对不爽到了极点。
陈陆觉得有意思极了,毕竟,也只有舒冉有这个本事能让从小沉稳从容的谢家少爷几次三番地失去表情管理。
陈陆刚进到包间,就看到谢柏延低头点了根烟,陈陆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笑着揶揄,“要不我去查查舒冉男朋友背景?”
谢柏延吁出一口烟,烦躁地说:“搞清楚了吗你就张口闭口的男朋友?”
陈陆轻笑一声,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衔进嘴里点上,吐出一口烟雾,故作恍然的样子,“哦,那看来你已经搞清楚了,舒冉还单身是吧?那外头那个就还只是个追求者。”
尼古丁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谢柏延心里的躁意没被压下去半分,他索性将烟揿灭,抬眸觑了眼陈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心情不好?”
谢柏延嗤笑,恢复了往日里漫不经心的语气,“我有什么值得心情不好的?”
陈陆掸了掸烟灰,笑着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侍应生敲门进来上菜,谢柏延随意瞥了一眼,看到桌上用精致瓷碗盛着的蛤蜊浓汤,眉心蹙起。
谢柏延起身往外走,陈陆也没叫住人,拿起银色叉子悠哉悠哉地吃起金枪鱼沙拉。
谢柏延往包间外走去,舒冉原本坐的那个位子已经空了,他喊住经过的侍应生,“靠窗最后桌子的客人,刚才有点蛤蜊浓汤吗?”
侍应生愣了愣,“蛤蜊浓汤是我们餐厅的特色菜,几乎每桌客人都会点,至于刚才那桌客人是否有点,还请谢先生稍等,待我去确认一下。”
“算了,不用了。”
“好的,谢先生。”侍应生礼貌颔首。
谢柏延转身往包间走,轻抬了抬唇角,无声自嘲,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
舒冉从洗手间里出来,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人,高大的阴影落在她身上。
“对不起。”她抬起头,迎上一双幽深疏离的双眸。
谢柏延低头看她,因为肌肤白皙,所以那些红疹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刺眼。
舒冉的眼神意外也慌乱,她垂下眸,“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因为身上过敏,皮肤痒得不行,说话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想去挠手臂。
谢柏延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
舒冉讶然地抬头看他。
“别抓。”谢柏延蹙眉沉声道。
舒冉的手被他的掌心桎梏着,和从前一样,干燥、温暖。她想问他怎么在这儿,可话到了嘴边竟成了一句委屈的“我过敏了,很痒。”
从头顶落下的橙黄光源衬得谢柏延那双漆黑如墨的眸愈发深邃,他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