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失忆啦!"
青黛的哭喊如碎瓷片扎进晨雾,沈府后宅霎时惊起满院飞鸦。廊下挂的八宝琉璃灯被撞得叮当乱响,丫鬟们捧着的汤药泼了一地,袅袅药香混着惶恐,在青砖缝里织出一张慌乱的网。
前厅,沈知年攥着官袍的手指几乎掐进锦缎。他身上那件簇新的孔雀蓝补服,本为三日后靖王府纳吉礼备着,此刻洇出两团汗渍,像两片发霉的云,沉甸甸压在方脸上方。
"逆女!"他一脚踹翻紫檀案几,补服下摆扫过满地碎瓷,"失忆?鬼扯!定是那孽障装疯卖傻想逃脱!"喉间滚着未出口的咒骂:若误了这桩天赐姻缘,沈家三代都别想翻出这泥潭!
沈知年眼前发黑,他想起昨夜靖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二十箱红妆,压得沈府门楣都矮了三分。可如今......
“混账东西!”沈知年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咆哮着冲向后宅女儿的闺房。身后,沈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两个婆子勉强搀扶着,脸色灰败如纸。
闺房内,“失忆”的沈昭昭虚弱地靠在床柱上,眼神空洞迷茫地望着冲进来的父亲。
叶清璃将那份属于前世侯府嫡女刻骨的怨毒与算计,完美地隐藏在了一个涉世未深、突遭大变的六品小官嫡女那应有的茫然与惊惧之下。
"昭昭!昭昭!睁眼看看爹爹!"沈知年扑至床榻前,五指如铁钳般掐住叶清璃双肩猛力摇晃,补服袖口沾着的瓷片碎屑簌簌落在锦被上。他方脸涨成紫茄色,脖颈青筋暴起,方才在正厅骂的"逆女"二字尚在齿间打转,此刻却硬生生挤出几分哽咽:"莫不是被水鬼迷了心窍?"
叶清璃被晃得鬓发散乱,她用恰到好处的柔弱演绎着沈昭昭该有的胆怯,她蜷缩着向后躲闪,后背重重撞上拔步床雕花围栏,眼中惊惶如受惊的幼鹿撞进猛虎眼底:"爹……爹爹?"尾音带着破碎的颤,沾着泪珠的睫毛慌乱扑闪,活似被风雨摧折的蝴蝶,"昭昭……昭昭当真不识得您……"
"放肆!"沈知年突然暴喝,掌风扫落妆奁上胭脂盒,猩红脂粉泼了满地,"连生你养你的爹都敢不认?"他额角突突直跳,喉间滚动着比前厅更阴鸷的咒骂——这赔钱货若真痴傻了,还如何攀上靖王府的高枝?
叶清璃肩头猛颤,泪水决堤般涌出,蜷成小小一团往床角瑟缩:"别、别打我……昭昭会听话的……"
这反应彻底浇灭了沈知年最后一丝侥幸。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真实的陌生感,心头猛地一沉,又迅速被更强烈的恼羞成怒取代!攀附靖王府的机会千载难逢,哪怕是个将死的王爷,这份名义上的王妃身份、那二十箱足以让沈家至少十年不愁的“聘礼”,还有日后可能带来的、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政治资本,都让他绝不可能放手!
他转身对着外面暴喝:“来人!把她给我梳洗干净!换上喜服!再灌一碗安神汤!绑也要给我绑上花轿!”
几个孔武有力的粗壮婆子应声而入,不由分说挤开紫苏青黛,开始强行剥除叶清璃身上湿冷的亵衣,用粗糙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体。
“放开我!你们是谁?走开!”叶清璃“奋力”挣扎着,尖叫着,将一个新失忆少女面对暴力的惊恐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故意在挣扎中流露出几分属于原主沈昭昭的柔弱和反抗意志,恰到好处地刺激着沈知年和那些婆子的神经,却也让他们更认定她只是惊吓过度“傻了”,而非有主见的反抗。这种“弱智”般的混乱,恰恰是她最好的掩护。紫苏和青黛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主子,心疼得哭得撕心裂肺,却被婆子们死死按住。
粗鄙的婆子动作粗暴,叶清璃感受着那份屈辱,心底冷笑更甚。沈知年的嘴脸与永昌伯府那些豺狼何其相似?都是为了利益可以牺牲至亲骨血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