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通道摇晃得愈发剧烈,石壁上渗出的黑粘液像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地化作的黑手密密麻麻,抓挠着他们的裤脚。张一腕间红绳不断暴涨,红光所过之处,黑手纷纷化作黑烟,但新的黑手又立刻从粘液中涌出,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僵叔一剑劈开缠向张一脚踝的黑手,额角渗出汗珠,“这粘液里裹着怨气,杀不干净!”

张一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王伯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半块从水神像中找到的湿布——布上的落霞谷标记旁,隐约画着条岔路的符号。

“跟着我!”张一突然转向右侧一道狭窄的石缝,“布上画了捷径!”

石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漆黑潮湿,弥漫着股铁锈般的腥气。红绳的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眼,照亮了头顶倒挂的钟乳石,那些石头尖上竟凝结着暗红色的液珠,像一串串血滴。

“这里是暗河的支流,”吊哥的声音有些虚弱,“红绳的力量快撑不住了,你娘的残魂在消耗自己护着你。”

张一低头看向手腕,红绳的光芒果然黯淡了许多,隐约能看见绳结处泛着淡淡的白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他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再坚持一下,娘,我马上就救你们出来。”

穿过石缝,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矗立着一根数十米高的石笋,石笋表面布满了凹槽,里面流淌着和血池里一样的红光,正是归墟阵的核心阵眼。

王伯站在石笋下,手里拿着个青铜盒子,正低头念着咒语。石笋顶端,悬浮着三团光芒——其中两团是张一父母的残魂,正被无数黑色的丝线缠绕,不断缩小;第三团光芒最亮,呈暗金色,表面流转着复杂的纹路,正是《阴符经》的最后一页!

“你果然找来了,”王伯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你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发现守源人的秘密的,没想到二十年后,他的儿子也站到了同一个地方。”

张一看着父母痛苦挣扎的残魂,声音冰冷如铁:“把他们放了。”

“放了他们?”王伯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狂,“放了他们,谁来启动‘镇魂印’?谁来镇压那个即将苏醒的怪物?”

他突然打开青铜盒子,里面装着枚黑色的印章,印章上刻着和归墟阵一样的符咒。“这是守源人的信物,也是启动镇魂印的钥匙。必须用至亲的血脉和魂魄献祭,才能让印章生效。你父亲当年不肯,现在只能由你来做了。”

“什么怪物?”张一追问。

“地脉深处的‘蚀骨妖’,”王伯指向石笋底部,那里有个漆黑的洞口,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咆哮,“它靠吸食本源之气为生,一旦冲破封印,整个南方的地脉都会崩塌,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想过吗?”

张一愣住了。他看着石笋顶端父母的残魂,又看向那个漆黑的洞口,突然明白父亲当年的挣扎——一边是无数无辜者的性命,一边是至亲的魂魄,换作是谁,都难以抉择。

“《阴符经》的最后一页,记载的不是打开秘密的方法,而是封印蚀骨妖的咒语,”王伯举起青铜盒子,“但咒语需要镇魂印催动,镇魂印需要血脉献祭。小一,这是你的宿命。”

“用我爹娘的魂魄献祭?你做梦!”僵叔怒喝着扑过去,却被石笋周围突然升起的红光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别逼我,小一,”王伯的声音低沉下来,“归墟阵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要么献祭你爹娘的魂魄启动镇魂印,要么看着蚀骨妖出来毁了一切。选吧。”

石笋顶端,父亲的残魂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胸口的黑色木钉寸寸断裂。他朝着张一的方向伸出手,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小一,别信他……镇魂印是假的……他想……他想让蚀骨妖出来……”

王伯脸色骤变,突然念动咒语,石笋上的红光暴涨,父亲的残魂瞬间被压缩成一团光点。“聒噪!”

就在这时,张一手腕上的红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白光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那是他母亲的轮廓。女人身影飘到石笋前,张开双臂挡在父母的残魂前,红绳化作无数光丝,缠绕住那些黑色的丝线,一点点将它们扯断。

“娘!”张一失声喊道。

“守源人……从来不是守护秘密,而是守护释放蚀骨妖的方法,”母亲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虚弱,“王伯……他早就被妖力侵蚀了……他想借蚀骨妖的力量……统治世间……”

王伯彻底疯狂了,他举起青铜印章,狠狠砸向石笋:“既然你们不肯献祭,那就一起去死吧!”

印章落在石笋上,整个溶洞剧烈摇晃起来,石笋底部的洞口“轰隆”一声裂开,一股黑色的妖气喷涌而出,隐约能看见洞口里伸出无数根长满倒刺的触手。

“快走!”母亲的身影回头看了张一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舍,“你父亲把《阴符经》的真义……刻在了你小时候戴的长命锁里……用你的血……能启动真正的封印……”

话音未落,母亲的身影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红绳之中。红绳光芒大盛,像一条红龙般冲向石笋顶端,将父母的残魂卷了出来,送到张一面前。

“娘!”张一伸手去接,却只抓住了两团温热的光点,光点在他掌心化作两道印记,烙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是和《阴符经》残页上一样的符号。

“找死!”王伯见计划被破坏,怒吼着扑向张一,手里的青铜印章泛着黑气,直取他的胸口。

张一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手背上的印记,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他戴长命锁时说的话:“这锁能护你平安,也能让你记得,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他猛地咬破指尖,将鲜血按在手背上的印记上。印记瞬间亮起,无数金色的符文从印记中涌出,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这阵法比归墟阵更古老,更威严,正是《阴符经》里记载的真正封印阵。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王伯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金色符文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他身上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里面爬满黑色纹路的皮肤。

石笋底部的洞口里,蚀骨妖的触手疯狂挥舞,却被金色符文死死挡住,无法再前进分毫。符文不断收紧,将妖气一点点逼回洞口。

“这才是……《阴符经》的真义……”张一看着手背上渐渐隐去的印记,轻声说道。

王伯在金色符文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符文一点点净化,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青铜印章掉在地上,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很快便蒸发了。

溶洞的摇晃渐渐停止,石笋底部的洞口重新合上,金色的符文也慢慢隐去。张一掌心的两团光点缓缓升起,在空中盘旋一周,最后化作两道光流,融入他的身体里。

他知道,爹娘终于可以安息了。

僵叔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束了?”

张一点点头,看向溶洞深处,那里的黑暗似乎比之前更浓郁了。“还没有。王伯只是其中一个,守源人还有很多。”

他捡起地上的青铜印章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邪气。“他们既然能找到蚀骨妖,肯定还知道其他邪物的存在。”

红绳轻轻缠绕上他的手腕,这次的光芒温暖而平静,像是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他的皮肤。吊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先出去吧,这里的瘴气快散了。”

两人走出溶洞时,天已经亮了。落霞谷的瘴气不知何时散去,阳光透过谷口照进来,照亮了地上的青草和野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山脚下的村落里,那些被操控的村民傀儡已经倒下,化作了泥土。张一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那里埋着老婆婆孙女的尸骨——他昨晚用红绳感应到的。

他挖了个坑,将老婆婆留下的那袋草药埋了进去,轻声道:“安息吧。”

离开落霞谷的路上,张一从怀里掏出那个从小戴到大的长命锁。长命锁是用普通的铜打造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但此刻用鲜血涂抹后,花纹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阴符经》的最后一页,记载着无数种封印邪物的方法。

“接下来去哪?”僵叔开口问道。

张一看着长命锁上的文字,嘴角露出一丝坚定的笑容:“去找下一个守源人据点。他们既然想释放邪物,那我就一个个把它们封回去。”

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张一知道,这趟旅程还远远没有结束,但他不再迷茫。因为他知道,爹娘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守护这个他们用生命去保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