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命锁上的小字在阳光下渐渐隐去,只留下铜锈斑驳的表面,仿佛那些关乎封印的秘辛从未出现过。张一将锁重新挂回脖子,冰凉的金属贴着胸口,却让他心里莫名安定。

“这锁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你爹可真沉得住气。”僵叔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那枚铜锁,“不过话说回来,守源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听着像个正经组织,怎么干的都是些招邪纳祟的事?”

张一指尖摩挲着锁身的纹路,沉吟道:“我娘说他们‘守护释放邪物的方法’,或许最初是为了研究封印,后来才被妖力侵蚀,走了歪路。”他顿了顿,想起王伯身上的黑色纹路,“就像王伯,他不是被操控,更像是和蚀骨妖做了交易。”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红绳突然轻轻颤动,红光比刚才亮了半分。吊哥的声音带着警惕:“前面路口右转,有东西跟着我们。”

僵叔猛地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张一回头看向车后,空荡荡的山路尽头,只有一道被车轮碾过的尘土轨迹,并无异常。

“是活物吗?”他问。

“不是活物,也不是邪祟,”吊哥的声音顿了顿,“是影子。”

张一皱眉看向车窗,午后的阳光将车身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地面上随车子移动。可不知何时,那影子的边缘开始扭曲,像被人用手揉皱的纸,隐隐透出不属于车身的轮廓。

“吱呀——”车窗突然自动降下,一股阴冷的风灌了进来,带着淡淡的铜镜气息。张一低头看向自己在脚垫上的影子,那影子的右手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小心!”僵叔突然猛踩刹车,车子在山路上滑出半米才停下。

张一抬头,只见前方十米处的山道旁,立着一面布满裂纹的青铜古镜。镜面蒙着厚厚的铜绿,却异常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的车影——镜中的车里,副驾驶座上的张一正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而他的影子在镜中地面上,正缓缓站起身,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

“是‘镜影煞’,”吊哥的声音凝重起来,“靠吞噬活人的影子壮大,能模仿被吞噬者的动作和能力。看来守源人不止想放邪物,还养了这些东西当眼线。”

镜中的影子已经完全脱离地面,贴着镜面朝他们“走”来。随着它的移动,张一突然感觉右臂变得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指尖甚至传来握着匕首的冰冷触感。

“它在模仿你刚才摸长命锁的动作,”僵叔从后备箱摸出桃木剑,“这玩意怕阳气,正午时分最虚弱,正好解决它。”

张一却摇摇头,他注意到镜影煞的胸口位置,有一块模糊的黑斑,形状和王伯那枚青铜印章的碎片一模一样。“它不是来杀我们的,是来送信的。”

话音刚落,镜中的影子突然抬起手,指向青铜古镜的裂纹处。张一推开车门走近,裂纹里卡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个符号——像是一只睁着的眼睛,瞳孔里写着“望月阁”三个字。

“望月阁?”僵叔凑过来看,“没听过这地方。”

张一的指尖刚碰到纸张,青铜古镜突然“嗡”的一声震颤,镜面里的影子猛地朝他扑来,眼看就要穿透镜面。红绳瞬间暴涨,红光如墙般挡在镜前,影子撞在红光上,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古镜随之碎裂,镜片落地的瞬间,张一突然看到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燃烧的寺庙,有结冰的河流,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正将一枚黑色的印章按在一块石碑上。

“这些是……其他守源人的据点?”僵叔惊道。

张一捡起一块最大的镜片,碎片里的斗笠人刚好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半张脸,嘴角有一颗黑痣。“这个人,我在落霞谷的老照片上见过,是二十年前和我爹一起考察的队员之一。”

红绳轻轻缠绕住碎片,将上面的邪气驱散。张一将碎片收好,又看了眼那张纸:“望月阁肯定是下一个据点。这符号是守源人的召集令,他们大概知道王伯失败了,想提前动手。”

他回到车上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恢复正常,贴在地面上随阳光晃动。但刚才被模仿的右臂,还残留着一丝僵硬感。

“镜影煞能传递画面,说明操控它的人就在附近,”吊哥的声音带着疲惫,“红绳刚才打散它的时候,我感应到西边三十里外有股同类的气息,很淡,但很密集。”

僵叔发动车子,方向盘朝西转去:“那就去会会他们。正好看看,这些守源人除了放妖、养煞,还有什么本事。”

车子重新驶上山道,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仪表盘上,光斑跳动不定。张一摸出长命锁,用指尖再次蘸血按在上面。这次没有浮现文字,而是在锁身内侧,显出一行极小的字:“镜中影,水中月,皆非本相,唯血脉可破。”

“血脉……”张一想起手背上那两道渐渐隐去的印记,父母的魂魄融入身体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他的血脉缠在了一起。

他看向窗外,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山坳里隐约有炊烟升起。那里或许是个平静的村落,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但无论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就像长命锁上刻的那样,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红绳在腕间轻轻跳动,像是在为他鼓劲,也像是在提醒——前路的影子里,藏着比蚀骨妖更难对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