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一嗓子,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池塘,所有知青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了王秋兰身上。

王秋兰猝不及防,脸“腾”地白了,她在知青点苦心经营的好人缘、好名声,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慌乱地摆手,声音都变了调:“可欣!你,你胡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借过你的钱?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她下意识就想往苏可欣跟前冲,试图抓住她理论。

她刚迈出一步,一道高大的人影就挡在了苏可欣面前,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山墙。

张晨宸沉着脸,眼神锐利如刀,直接截断了王秋兰的去路,二话不说,从裤兜里掏出那两张借据,在众人面前“唰”地抖开,白纸黑字红手印,清晰无比!

“我媳妇昨天就通知你们还钱。” 张晨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怎么?觉得她好欺负?还是觉得我张晨宸只是个泥腿子?” 他最后一句,目光扫过崔胜元,带着冰冷的警告。

崔胜元被看得头皮发麻,他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此刻更是慌乱,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张晨宸身后的苏可欣,试图打感情牌:“可欣,我……我们之间……”

“停!” 苏可欣毫不客气地从张晨宸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打断他,小脸冷若冰霜,

“崔胜元同志,请注意你的称呼!我现在是张晨宸同志的合法妻子!你张嘴闭嘴‘可欣’,什么意思?想耍流氓吗?耍流氓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她声音又脆又响,字字诛心。

“我……” 崔胜元被噎得满脸通红,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行了!” 张晨宸不耐烦地打断这无谓的纠缠,扬了扬手里的借据,“借据在这里,今天,钱还上,大家两清,不还?”

他冷笑一声,眼神扫过王秋兰煞白的脸,“我只能拿着这白纸黑字,去找警察同志评评理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周围的知青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王秋兰和崔胜元身上。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了好几个闻讯赶来的村里婶子,胖婶挤在最前面,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跟旁边人低声议论几句。

崔胜元脸上挂不住,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冲回男知青宿舍,不一会儿,捏着五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出来,铁青着脸,一把塞到苏可欣手里。

苏可欣半点不客气,接过钱,当众就一张张捻开,仔仔细细数了一遍,声音清脆:“一十,二十……五十,嗯,刚好。”

她把钱收好,目光转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王秋兰,下巴一扬,“你呢,王秋兰同志?”

所有的目光,知青的,门口婶子的,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到王秋兰脸上。

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示众,巨大的羞耻感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一低头,黑着脸冲进了女知青宿舍,想躲开这令人难堪的场面。

“啊——!我的被子!谁干的!”

宿舍里立刻爆发出王秋兰凄厉的尖叫,像疯了一样冲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手指颤抖地指向抱着新被子的苏可欣,声音尖利刺耳:“是不是你!苏可欣!你这个贱人!你干的!”

苏可欣抱着自己的被子,往张晨宸身边靠了靠,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扬起一个近乎天真的笑容:

“王知青,你这话说的可奇怪。我呢,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也正纳闷呢,我妈怕乡下冷,特意给我做的新棉花被子,花了好多钱和布票呢,怎么一转眼,就跑你床上垫着了?”

她抖了抖自己被子上的污渍,小脸一板,“你看,还弄脏了!至于你的被子为什么会在地上……” 她耸耸肩,“我拿我的被子时,不小心碰掉了呗。不过,这脏水可不是我泼的。要不……”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张晨宸,“我们一起去公社找警察同志问问?看看到底是谁偷拿了别人的新被子?又是谁该赔我这被弄脏的新棉花?”

“你……你……” 王秋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可欣的手指都在哆嗦,眼圈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在众人鄙夷、嘲弄的目光注视下,她猛地转身,冲回宿舍,不一会儿,拿着一叠钱出来,狠狠地、几乎是砸在苏可欣手里。

“还你!八十块!一分不少!”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苏可欣!我们绝交!从今往后,一刀两断!”

苏可欣慢条斯理地把钱捻开,一张张数得极慢,仿佛在欣赏王秋兰此刻崩溃的表情:“一十,二十……八十。嗯,是不少。”

她把钱和之前崔胜元的五十块叠在一起,小心地收进贴身口袋,鼓鼓囊囊的一小沓,抬眼,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知青,最后目光落在王秋兰扭曲的脸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

“谁想当冤大头,我管不着。反正我苏可欣,不当了。”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宿舍角落那个旧木柜,

“哦,对了,温馨提醒各位一声,那个柜子里剩下的粮食,是我当初真金白银跟大队部买的。之前嘛,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搅勺的知青,吃就吃了,我不计较,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说着,伸手亲昵地挽住了旁边张晨宸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仰起小脸,笑得一脸无辜,“我现在可是有老公的人了,总不能再拿婆家的粮食,养着不相干的人吧?我老公会不高兴的,是吧,老公?”

张晨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和软糯的“老公”喊得浑身一僵,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智商直线下降,只剩下本能。

他低头对上她亮晶晶、带着点狡黠和期待的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顺着她的话,沉声应道:“嗯!”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他这反应,配上那微微发红的耳根,看得门口几个婶子眼睛发亮,吃瓜吃得心满意足。

“啧,我看这小两口,挺好啊!哪像传的那样生分?”

“就是!你看张家小子那脸红的!跟猴儿屁股似的!”

“装的吧?”

“装?你装一个脸红成那样我看看?那眼神,骗不了人!”

忽然,苏可欣看到被气红了眼睛的王秋兰脖子上露出了半截红绳,红绳十分眼熟,是她妈妈特意给她编的,才想起来妈妈在她下乡的时候把外婆传给她的玉吊坠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