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便装、但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精壮汉子冲了进来，领头的是李明辉的心腹。
他一眼看到地上尿了裤子、面无人色的李聪，又看到提着棍子、眼神不善的张晨宸，以及他身后那个吓得脸色发白、却完好无损的漂亮姑娘，心里咯噔一下，暗骂李聪这蠢货果然捅了大篓子！
他赶紧堆起笑脸，对着张晨宸和苏可欣连连点头哈腰：
“对不住，对不住！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他的亲人，这小子不懂事，冲撞了二位，实在对不住！我们这就带他走！好好管教！”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人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还在挣扎嚎叫“我要找我叔！弄死他们！”的李聪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捂住了他的嘴，强行拖走。
李明辉的心腹又对着张晨宸和苏可欣赔了好几个不是，才匆匆追了上去，巷子里只剩下张晨宸和苏可欣，以及一地狼藉。
张晨宸扔掉手里的棍子，活动了一下疼痛的左臂，眉头微蹙，苏可欣立刻扑上来，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公！你胳膊怎么样？疼不疼？我们去医院！”
看着她焦急心疼的小脸，张晨宸心头的戾气瞬间消散，只剩下暖意，摇摇头：“没事，骨头没事，皮肉伤，回去擦点药就好。”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吓着了吧？走，回家。”
与此同时，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里，李明辉看着被拖回来、还在哭爹喊娘的李聪，气得额角青筋暴跳。
他根本不想听这蠢货狡辩，他干了什么，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还能不清楚？只是以前觉得无伤大雅，懒得管罢了！可现在，这蠢货差点把他的乌纱帽都砸了！
“啪！啪！” 李明辉怒不可遏，抬手就狠狠扇了李聪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李聪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彻底懵了。
“给老子闭嘴！你这段时间要是敢再踏出家门一步，再给老子惹半点麻烦，” 李明辉指着李聪的鼻子，手指气得发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老子就亲自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回老家种地去！听见没有？！”
李聪捂着脸，看着叔叔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恨不得生吞了他的眼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哭嚎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恐惧的呜咽。
李明辉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烟灰缸堆成了小山，他托关系、递条子、赌咒发誓要管好侄子，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上级看。
可调查组的人来得比想象的更快，雷厉风行，走访、查证，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像结了层寒霜，所有的疏通都成了打在棉花上的拳头，无声无息。
一个星期后，没等来上级的“考核”，一份冰冷的处罚决定书直接拍在了李明辉的办公桌上——降级，调离，发配到最偏远的基层所！多年的钻营瞬间化为泡影。
李明辉盯着那张纸，眼珠子血红，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掀翻了沉重的办公桌，文件、茶杯、电话机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他冲回家，对着哭天抢地的老娘和一脸惶恐的兄弟子侄，咆哮着将所有积压的怒火倾泻而出！骂他们是蛀虫，是祸害，毁了他的前程！
最后，他指着大门，声音嘶哑决绝：“滚！都给我滚回乡下老家去！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没你们这门亲戚！”
不顾老娘昏厥、兄弟跪求，他铁了心，迅速变卖了镇上的房子，揣着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仿佛要彻底斩断这带来厄运的根。
而此时的苏可欣，正坐在自家堂屋墙边的旧木椅上，小脸绷得紧紧的，眼圈还有点红。
她看着张晨宸挽起袖子露出的左小臂——那上面，一大片深紫色的淤青已经彻底浮现出来，边缘泛着可怖的青黑，在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那是替她挡下那一棍的印记，心里堵得难受，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一言不发，猛地站起身，冲进了厨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煮鸡蛋！用热鸡蛋给他揉淤青！
张晨宸把自行车在院子里支好，走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小媳妇正蹲在灶台前，一边手忙脚乱地往灶膛里塞着干草，一边用手背狠狠抹着眼睛。
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嘴里还气呼呼地小声骂着：“……破草！不听话！点不着！欺负人……” 那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鼻头红红的，像只跟稻草置气的小兔子。
张晨宸只觉得心尖最软的那块肉被狠狠戳了一下，又酸又麻，随即涌上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让人心疼的人呢？
他走过去，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在她旁边蹲下，声音放得极轻：“你在做什么？”
苏可欣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肩膀一缩，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鼻音浓重，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我要煮鸡蛋！”
张晨宸一愣，看着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泪痕和煤灰，哭笑不得：“还没吃饱？” 刚才在镇上国营饭店，她明明说肚子要撑破了。
苏可欣用力摇摇头，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继续跟那堆不听话的干草较劲，小手被草叶划出了红痕也不管，不能告诉他煮鸡蛋的用途，否则他肯定会阻止，嫌浪费粮食。
张晨宸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拿过她手里那盒快被她捏扁的火柴盒，故意逗她：“你再这么嚯嚯下去，我们家这点火柴，怕是撑不到明天去供销社了。”
说着，他动作熟练地抽出火柴，“嗤啦”一声划燃，橘黄的火苗稳稳地落在干燥的草引子上，轻轻吹了几口气，灶膛里立刻腾起温暖跳跃的火光。
苏可欣见他帮忙点着了火，立刻忘了哭，飞快地站起身，往大铁锅里舀了几瓢凉水，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五个鸡蛋。
“……” 张晨宸看着那五个白生生的鸡蛋“扑通”、“扑通”落入水中，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五个！但他看着小媳妇那紧绷的、带着点孤注一掷神情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盘算着：算了，由着她吧，大不了……晚上多进几趟山。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苏可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鸡蛋煮熟，捞出来放进凉水里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