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国营饭店里人声鼎沸。

张晨宸找了个靠墙的桌子,让苏可欣坐下,点了三个个招牌菜——红烧肉、清蒸鱼和炒青菜。

看着媳妇还有些蔫蔫的样子,他想起上次来镇上听人提过的橘子味汽水,便说:“媳妇,你在这坐会儿,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转身快步出了饭店门。

苏可欣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目光,盘算着等会儿要去书店买哪些高考资料和最近的报纸,空头支票已经开给父亲了,得赶紧行动起来才行。

正想着,对面空着的椅子“刺啦”一声被人拉开,一个流里流气的身影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同志,一个人吃饭啊?多没意思。” 一个油滑又轻佻的声音响起。

苏可欣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油腻腻的脸:三角眼,塌鼻梁,嘴角叼着根牙签,眼神像黏糊糊的鼻涕虫一样在她脸上、身上乱爬。

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周围几桌的食客都投来了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还有人小声嘀咕着“李聪这二流子又来了”。

苏可欣秀气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厌恶,冷声道:“你有事吗?”

李聪看清苏可欣抬起的正脸,眼睛里的猥琐光芒更盛了,涎着脸凑近了些:“没事儿!哥看你一个人怪孤单的,请你吃饭!想吃啥?尽管点!哥请客!”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干瘪的口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不用了。” 苏可欣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声音更冷,“我丈夫已经点过餐了,他马上回来。”

“丈夫?” 李聪眉头一皱,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随即又堆起假笑,“结婚了?看不出来啊小妹妹。”

他上下打量着苏可欣纤细的身段,眼神更加露骨,“跟着个乡下泥腿子有啥好?离了跟他!跟哥!哥给你八百块钱彩礼!怎么样?够你在城里好吃好喝一阵子了!” 他自觉开出了天价,得意洋洋。

“呵!” 苏可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李聪以为她心动了,脸上的得意更浓。

怎料下一秒,苏可欣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就你这副磕碜样儿,别说八百,就是给我一万块彩礼,我都嫌恶心!”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周围几桌人都听见。

“噗嗤!”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李聪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涨成了猪肝色。他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这么当众羞辱过!“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他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抬手就朝苏可欣那张让他又恨又痒的漂亮脸蛋狠狠扇了过去!带起的风都刮到了苏可欣脸上!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就在那巴掌离苏可欣的脸颊只有寸许时,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在半空中死死攥住了李聪的手腕!

“你想对我媳妇干嘛?!”

冰冷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渣,在李聪头顶炸开。他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抬头一看,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翻涌着骇人怒火的眸子里。

张晨宸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镇的橘子汽水。他高大的身影挡在苏可欣面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那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啊——放手!疼死老子了!” 李聪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脸都疼得扭曲了,“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叔是谁吗?”

张晨宸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李聪的嚎叫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手腕肉眼可见地变形发白。

他眼神都没动一下,声音寒得掉冰碴:“我管你叔是谁?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动我媳妇一根手指头!”

说完,他猛地一甩手!李聪那百十来斤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一股巨力狠狠掼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旁边的空桌子上,又带翻了两把椅子,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橘子汽水瓶在他手里稳稳当当,连晃都没晃一下。

“媳妇,给,橘子味的,冰的。”

张晨宸仿佛没看见地上哀嚎打滚的李聪,转身把汽水递给苏可欣,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仿佛刚才那个煞神是幻觉。

苏可欣接过冰凉的汽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手心,凉丝丝的,让她刚才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她看着张晨宸,眼睛亮亮的,满是依赖。

李聪在地上滚了几圈,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张晨宸和苏可欣,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蛇的涎液,咬牙切齿地低吼:

“行!你们这对狗男女给老子等着!老子要不弄死你们,不让你这贱人跪着求我,老子就不姓李!”

撂下狠话,他捂着剧痛的手腕,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饭店大门,引来一片鄙夷的目光。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大娘赶紧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提醒:

“年轻人,快走吧!刚才那个是李聪,他亲叔叔是咱镇警察局的副局长李明辉!势力大着呢!在这一片就是横着走的螃蟹!他肯定是去叫人了!你们惹不起的,快走快走!”

张晨宸看了苏可欣一眼,见她虽然脸色有点白,但眼神还算镇定,他对大娘点点头:“谢谢大娘,我们知道了。”

说完,拉着苏可欣坐下,仿佛没事人一样,把红烧肉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没事,吃饭,尝尝这汽水,凉快。”

苏可欣小口吸着橘子汽水,冰凉酸甜的气泡在舌尖炸开,让她冷静了不少。

她看着张晨宸沉稳的侧脸,心里那点慌乱奇异地平复了。吃完饭,李聪的人影还没见,苏可欣却拉着张晨宸又去了邮局。

这一次,她拨通了外公家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位戎马半生的老人听完了外孙女带着委屈的简述后,气得一掌拍在红木书桌上,震得上面的搪瓷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无法无天!” 老人怒喝,声如洪钟,“可欣别怕!外公这就打电话!我看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动我外孙女一根汗毛!”

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镇警察局副局长李明辉桌上的专线电话就刺耳地响了起来。

他刚接起,听筒里就传来顶头上司冰冷严肃的声音,大意是下周上级领导将亲自带队对他进行“工作考核”,重点考察亲属作风问题,让他“好自为之”!这分明是动他位置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