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苏可欣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声音又软又委屈，“我是不是很笨？连顿早饭都做不好，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张晨宸涂药的动作猛地顿住，抬起头。
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一簇一簇的，像只淋了雨的小猫，眼神里全是茫然的自责和难过。
他哪里见过这阵仗？心慌得厉害，只觉得那眼泪砸在手臂上，比滚油还烫，手忙脚乱，想给她擦眼泪又怕手上的药水弄脏她的脸，笨拙地憋出一句：“谁！谁说你笨的？我去揍他！”
这没头没脑、带着十足十莽夫劲儿的话，配上他那副紧张得手足无措、眉头拧成疙瘩的认真表情，成功地让泪眼婆娑的苏可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一笑，又扯得手臂伤口疼，她皱着眉，表情又哭又笑，像个怪模怪样的小丑。
“没人说我笨……” 她抽噎了一下，带着哭腔抱怨，“是我自己！就想给你做顿早饭都不行，连灶台都欺负我！呜呜……” 越说越委屈，眼泪又涌了上来。
张晨宸看着她又哭又笑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酸又涩，笨拙地用干净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她没受伤那边脸上的泪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纵容：
“你什么都不用做，以后，做饭、洗衣服，都交给我，你就在家里，好好歇着，看书，怎么舒坦怎么来。”
“那怎么行！” 苏可欣立刻摇头，带着鼻音抗议，“那我成什么了？不就成了啥也不会干的废物了？”
张晨宸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在认真思考怎么解决媳妇的“无聊”问题，试探着开口：
“要不……你无聊了，去知青点找其他知青说说话？” 话一出口，他自己心里就先咯噔一下，生怕她真去。
果然，苏可欣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嫌弃：“不去！我才不去那个是非窝！”
听到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去”，张晨宸心里那点莫名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反而松了口气。
他放柔了声音：“好，不去。反正以后家务不用你沾手。我……我给你多挣些钱，”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声音沉了沉，“你没事，就去镇上逛逛，供销社，书店，随你高兴。”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又回了卧室。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手帕仔细包着的小布包走了回来。
他在苏可欣疑惑的目光中，蹲下身，把手帕包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沓花花绿绿的票证——布票、粮票、油票……还有一卷卷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大多是十块的，厚厚一沓，看着足有两百块！
苏可欣吃惊地瞪大了还含着泪花的眼睛，嘴巴微张：“这……这么多钱和票？哪来的？” 她家汉子平时挣工分，哪能攒下这么多？
张晨宸挠了挠自己刺猬般的短发，古铜色的脸上罕见地浮起一丝不自在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不敢看她。
他不知道苏知青晓得了自己搞投机倒把，会不会觉得他丢人，甚至……跟他离婚？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还是不想瞒着她，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豁出去的坦诚：“我前天晚上打到了猎物，昨天半夜背去黑市，找黑市负责人换的。” 说完，他紧张地盯着苏可欣的脸，等着她的反应，心提到了嗓子眼。
出乎意料，苏可欣脸上非但没有半分鄙夷或惊恐，那双漂亮的眼睛反而“唰”地一下亮得惊人！
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惊喜！她甚至忘了手臂的疼痛，猛地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捧住张晨宸的脸颊，凑过去就在他带着胡茬的侧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啵！”
“老公！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像裹了蜜糖，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张晨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直白的夸奖砸懵了。
脸颊上被她亲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路烧到耳根，心跳得又快又响，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迟疑：“你……你不介意？” 介意他干这种掉脑袋的营生？
“介意？介意什么？” 苏可欣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看傻子的表情，“有钱不挣才是傻子呢！你凭本事打猎换钱，有什么不对！” 她捏了捏他发烫的脸颊，像是在表扬一个能干的孩子。
张晨宸：“……”
他看着媳妇理直气壮、满眼放光数着钱票的样子，心里那点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随即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懊悔。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在心里默默念叨：早知自己结婚之前就不金盆洗手了，紧巴巴地苦熬了那么久，真是蠢到家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早饭！”说完，张晨宸收拾好桌面，熟练的生火，倒水，下面条，窝荷包蛋，不到二十分钟两碗面条就出锅了。
苏可欣在一旁给够了张晨宸情绪价值：“老公，你好能干啊！这面条看着就很好吃！”
张晨宸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好吃就多吃一点，不够吃我把我的也给你吃。”
“够了，我哪能吃得下这么多，你也赶紧吃吧！”吃到一半，苏可欣真的吃不下了，胃里撑的难受，皱着眉把碗推到张晨宸的面前，“我吃不下了！”
张晨宸看着碗里还有半碗面，也不矫情，三两下就吃进了肚子里：“我等会儿去家里借自行车，好了来接你。”
苏可欣本来还想跟着去的，但是想到自己和老宅那边的关系有些胆怯了，点了点头：“好！”
张家老宅，张晨宸走进了家里，二嫂袁梅花正在厨房里做饭，张母在院子里检查老母鸡有没有下蛋：“妈？”
张母看了眼小儿子还是有些生气，没有搭理他。
张晨宸自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自古以来父母在不分家，不过爷爷是个见过世面的，没跟他们计较，走到王母的跟前：“妈，我想借自行车用一用！”
张母瞪他一眼：“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的！”
“当然不是，肯定是享福的！”说完像以前一样在他的口袋塞了十张大团结，“今天我要去镇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去去去，把你的花花肠子留给你那个娇滴滴的媳妇吧！”
“好，我去推自行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