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亭玉不免有些意动。
他记得梅家还未败落时,容家人上门做客,总会殷勤地展示厨艺。
那滋味…当真是美味绝顶。
容柒柒好歹也学了几手吧?
他不禁征求妻主的意见,“妻主觉得呢?”
妘峥倒是看出这小男儿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点算盘珠子都嘣到她脸上了。
不过低头望着夫郎亮晶晶的眸子,想到他是个重口腹之欲的。
她吐出一个字,“可。”
梅亭玉便转头道,“既然如此,也不好让你白干活,我给你开份月例吧。”
随后略作思忖,“一月两钱,怎么样?也好让你有个进项。”
他自觉体贴极了,容柒柒却心口一窒,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月例……他这是把自己当厨郎使唤了?
不提报酬,容柒柒尚能说是为了攻略妘峥。可梅亭玉这“神来之笔”,瞬间将他打落尘埃。
好像显得他一无所有,只能巴巴地靠这点手艺摇尾乞怜一样!
强烈的屈辱感混杂着对表哥独占心上人的忮意,在心底翻搅。
“哥哥,这怎么行…”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容柒柒怯生生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无措和推拒。
却被不容置疑地打断,“我说行就行!”
“亲姐妹还要明算账呢。”梅亭玉把玩着妘峥修长的手指,寻求认同,“妻主您说对吧。”
妘峥倒觉得夫郎这主意不错。
容柒柒寄人篱下,心思难免敏感。
给他一份固定进项,或许能让他心安些,况且他终究是府里的表公子。
她点头道:“也好。你以后就负责给小玉儿做吃食吧,不过每日得适量,不可贪嘴。”
她后半句是对着怀里人说的。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容柒柒面上一派温顺,但心里想什么,无人知晓。
用完膳,便准备出门逛街。
梅亭玉兴致勃勃回房,在衣橱里一阵翻腾,最终挑出一件崭新的粉霞色春衫。
“这个做好还没穿给妻主看过呢。”他在铜镜前比划着,“梅香,就穿这个!”
又对着镜子细细描眉敷粉,换来换去好几支珠钗,才磨磨蹭蹭出了门。
满怀期待地噔噔噔上了马车,梅亭玉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容柒柒,你怎么也来了?”他语气里的不悦几乎不加掩饰。
只见自家妻主正手持书卷静阅,而对面赫然坐着自家表弟。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升起。
他警惕道,“我和妻主逛街,你跟来做什么?”
容柒柒戴着素色帷帽,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闻言,他嗓音轻软,带着几分羞赧,
“柒柒只有两身换洗衣裳了,实在不够体面。便央求了嫂嫂,顺路捎柒柒一程,去布庄看看……”
梅亭玉一听是妻主答应的,也不好发作。
只得带着一肚子不满,赌气般直接跨坐在妘峥腿上。
占有欲十足地圈住她的脖颈,还不忘扬起下巴,朝对面示威性地瞥了一眼。
妘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书卷都差点脱手,眉头微蹙,“胡闹,马车上这样坐太危险了。”
“我就要这样坐!”梅亭玉搂得更紧,脸颊贴上她的颈侧,带着点任性的娇蛮。
妘峥无奈。
只得一手托住他的腿弯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他坐得更稳当些。
夫郎今年已二十有五,还是像未出阁的小男儿一般爱使小性子。
她体贴地转移话题,“今日这春衫颜色不错,衬你。”
怀中的人果然立刻被哄得眉开眼笑,美滋滋道:“妻主喜欢就好!”
妘峥倒没说谎,梅亭玉肤色白皙,是清秀的小家碧玉类型,此刻穿着粉衫,看上去温婉又俏皮。
然而这看似温婉俏皮的小东西,心里却正盘算着如何给那碍眼的表弟添堵。
梅亭玉总觉得表弟那隔着轻纱的目光,似有若无黏在自家妻主身上,让他浑身不舒坦。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将小手探进了妻主的衣衫。
妘峥身体一僵,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连忙攥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马车上还有人呢,成何体统!
梅亭玉仰起脸,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妻主,我手冷嘛。”
妘峥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又好气又好笑。
当下将那作乱的小手整个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牢牢按住,“现在不冷了。”
却不想那小手灵活钻进了女人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妘峥下意识往对面看了一眼。
却见梅亭玉扬起两人交缠的手,得意地晃了晃。
话里话外都带着刺,“柒柒啊,不是哥哥说你。咱们男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图找个知冷知热的好妻主嘛!”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容柒柒在帷帽下可能僵硬的表情,继续道,
“这次回去啊,哥哥就替你物色几户殷实可靠的好人家女子。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夫郎,再生几个大胖女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好!”
所以,离我的妻主远点!
容柒柒的目光死死胶着在二人十指紧扣的手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帷帽的轻纱却遮住了所有表情:“……哥哥待柒柒如此费心,柒柒…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早点嫁出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梅亭玉心中冷哼。
表弟实在生得太美了,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虽然妻主爱他,但妻主也是个女人。此等绝色,连他偶尔都要心神恍惚……
可不能让他继续在妻主眼皮子底下乱晃了。
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寂静。
很快,马车停在了京城最负盛名的首饰铺子——锦绣阁门前。三人下了车。
容柒柒依旧戴着帷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梅亭玉则亲昵挽着妘峥的手臂,粉衫俏丽,脸上带着被宠爱的骄矜。
一踏入锦绣阁,珠光宝气便扑面而来。
梅亭玉目标明确,拉着妘峥直奔最华贵的展柜,想找到上次看中的那款,却被一排镶嵌着粉色碧玺和珍珠的簪子迷了眼。
“妻主,这些都好好看好想要啊。”
“哎呦!这位夫郎好眼光!”
店家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您瞧上的这几支,可是从江南运来的上等粉碧玺,颗颗饱满水润。您看看这缠丝镶金的技艺,京城独一份儿!戴出去,保管让满京城的夫郎们都看直了眼!”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梅亭玉指过的簪子一支支小心取出,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里。
妘峥见夫郎都喜欢,便准备开口询问价格——
“掌柜的,这位夫郎方才看上的那几支簪子,还有他托盘里这些,”一道清亮慵懒的男声自身后传来,“本宫全要了。”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瞬间让喧闹的店铺安静下来。
众人惊愕回头。
只见门口逆光处,立着一位身着烈焰般正红宫装的美人。
五官秾丽,风情万种。
眼下一点泪痣,如同点睛之笔,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魅惑。
这是一朵怒放到极致的红玫瑰。
甫一出现,便夺走了店内所有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