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府中下人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目光几乎要将我淹没。沈清言的脸色一日冷过一日,那层勉力维持的淡漠礼仪濒临破碎,看向我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弃与冰寒。

偶尔,我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这个草包公主,似乎比以往更令人难以忍受了。

这就对了。

夜里,当我拖着扮演深情后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翻过那堵矮墙,踏入摄政王府的书房,则是另一番光景。

起初,我只是沉默地待在一旁,看他处理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的公文。他偶尔会丢给我一两本书,或是问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水经注》看到哪了?”

“户部侍郎的嫡女,上月及笄,与驸马似是表亲?”

“宫里的梅花宴,你想去?”

问题刁钻,跨度极大,有时关乎朝局,有时又是后宅琐事。我绷紧神经,调动所有现代人的记忆和对原著残存的理解,谨慎回答。不敢卖弄聪明,也不能真的一无所知。

我试探着,在他批阅公文时,默默将烛台挪到更亮却不刺眼的位置;在他茶杯将空时,适时续上温度刚好的茶水。动作生疏,甚至带着一丝刻意。

他从未道谢,也从未阻止。

直到有一次,我下意识地将一份来自江南的盐税奏报,按照现代报表的格式,将冗长的数据重新整理归纳,写在一张废纸的背面,压在砚台下。

第二夜再去时,我发现那张纸不见了。而书案上,多了一碟我上次多看了两眼的桂花糕。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冰冷的书房里悄然滋生。

我知道,他在审视,在评估我的价值。而我,在赌。

赌我那点微末的“不同”,能勾起他足够的兴趣,抵过我给他带来的麻烦。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

那是一次宫中小宴。皇帝似乎想彰显天家和睦,竟也给我和沈清言下了帖。

宴上,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我依着昭阳的性子,故意挨着沈清言坐,眼神黏腻,做出种种不合时宜的亲昵姿态。沈清言身体僵硬,面色如霜。

席间,不知哪位宗亲起哄,要行酒令助兴。轮到沈清言时,出的题目极难,引经据典,明显有意刁难。他凝眉思索,一时卡住,场间气氛微妙的尴尬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忽然“噗嗤”一笑,声音清脆又无知,拽着沈清言的袖子,用一种全场都能听到的“天真”语调撒娇:“驸马爷怎的忘了?不就是《郑伯克段于鄢》里‘其乐也融融’那句嘛!上次你还教过我的,说这话虚伪得很呢!”

瞬间,满场寂静。

《郑伯克段于鄢》讲的是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我点出的那句“其乐融融”,更是绝妙的讽刺。而沈清言一个臣子,私下非议经典,说其“虚伪”……

皇帝坐在上首,把玩着酒杯,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了下去。

沈清言猛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