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房间在二楼,钱姨已经帮她把行李提到了门口。
门没锁,她推门而入。
朝南的卧室,是个小套间。小客厅改成了书房,方便她办公。
进了卧室,茉莉花香扑鼻。落地窗外,一片好大的露台。养护了很多花花草草,风车茉莉爬了满墙 。
装修是森系基调,大自然的呼吸感,很让人安心。
白瓷扔了行李,外套一脱,大字型扑到床上。
她头埋在被子里蹭了蹭,一股茉莉花香,“好香好香。”
莫名安心,太累了,三点半折腾到现在,她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她没敢睡太久,醒了之后,去银行把那些钱换了,存入账户。
然后把钱给钟灵毓还上了。
钟灵毓看她还钱,想起白瓷早上的话,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
“你想死?经过我同意了吗?”
白瓷被这句话震得一愣,霸道闺蜜爱上我也是让她遇上了。
“要不我给你递个申请报告?”
“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敢死试试!我让他们……”
白瓷打断施法:“嗳,打住,我身边能陪葬的就剩你了,别咒自己。”
“……”
钟灵毓要急哭了:“你在哪?你先别死,你等一会儿,等我去找你。”
白瓷见事态不对,连忙叫停,“我没事,闹着玩呢。我在你哥家,刚领完证。”
“这种事怎么能拿来闹着玩?”
“你不也总是喊想死想死,我怎么就不能闹着玩。”
“怎么能一样!白瓷!”
钟灵毓大喊她名字,像是要把她叫醒。
白瓷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国外,卡停了,家空了,手机也没了,她完全和她失联。
她杀到她学校去找人,最后见到她是在医院。
她受了伤,没钱治病,没钱吃饭,也没有进食欲望。晕倒在路边被人救了,身上插着管子,整个人像瘫死水。
她那么骄傲明媚一个人,钟灵毓从来没见过她那样。
她向来是自己好也对别人好,达者兼济天下,总有耗不尽的活力。
两只大眼睛是明亮的,说话是清亮的,像个太阳。
可那天她躺在那,怎么问都不说话,安安静静躺着,双眼无神,像失去灵魂的布偶。
一夜之间,没了亲人没了钱,连引以为傲的事业也失去了。
她是真的差点死掉。
“你别死行不行?求你了,你不是想见陈焱吗?我们去见陈焱好不好?”
钟灵毓抽噎的声音传过来,听得白瓷心里揪痛。
“不哭不哭,乖宝儿,我好着呢,陈焱什么的哪有你重要。早上刚收一盒钻戒,明天你挑几个?”
钟灵毓抽噎两声,成功被她扯开话题:“大吗?”
“大,很大。”
“说到大……”
钟灵毓开始搞颜色了,看样子没事了,白瓷甩她一句:“滚去上班吧。”
她挂了电话,又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无债一身轻。
正当她像八爪鱼一样,四肢在床上划上划下,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看她。
她撑起身子看过去,门口钻进来一个小脑袋。
夕阳下,玉雕的小人,穿着学校黑底红边的制服裙,正探头探脑看她。
——
沈玄砚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十点钟。
门开了,一股熟悉的冷空气迎面扑来,玄关的暗像黑洞,将他吞噬。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太安静了,静到他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
这场景他本该习惯的,毕竟过去数年都是这样度过。
但今天不该是这样。
他打开灯,摆设依旧。客厅整洁,靠枕直角摆放。
窗帘被秋风吹动,鼓起一个风包。吹得人心里发凉。
一切正常,就是没有她的痕迹。
他的心沉了下去。
陡然间,二楼房间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出来,蹑手蹑脚关上门,还一步三回头往里面张望。
沈玄砚终于松下一口气。
他嘲弄道:“你从人家那偷东西了?”
沈灼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冲楼下门口喊道:“嘘,她刚睡!”
“你声音比我大。”
“......”
他勾着笑,低头换鞋,阴霾一扫而空。
沈灼灼小跑着从楼梯上下来,拉他进屋。
他单手扯松了领带,扔在沙发上,接过沈灼灼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你怎么才回来?”沈灼灼问。
沈玄砚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冷嘲一声:“你周叔叔发癔症了。”
早上于镇北那球场开业,他没去。
下了班人家说他不够意思,非拉着他去喝酒,周扬川也跟着起哄。
吃饭的时候,周扬川看见他手上的戒指,眼睛都直了。
不问他跟谁结婚了,反正一脸委屈。
后来喝多了,周扬川蜷在沙发上,抱着他胳膊,哀怨问: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沈玄砚一巴掌给他呼一边去了。
“要,怎么不要?金价都涨到八百了,把你这一百五十斤的神金卖了我能赚6000万。”
他喝到十点,也没见白瓷给他发一条消息。周扬川还笑话他,说他老婆都没有兄弟在乎他,又是一通“是不是不要我了”的牢骚。
实在坐不住了。
他上午把人扔在门口就走了,可从门口到楼上,终归有32层,以白瓷的小脑袋瓜,不是没有走丢的可能性。
他打了声招呼,又踹了周扬川一屁股就走了。
一回家,就看见沈灼灼做贼一样,从白瓷房间里钻出来。
“哦,怪不得。他又抱着路灯杆子认老婆了?”
沈灼灼习以为常,帮沈玄砚脱下外套,嫌弃地扔在一边。
“咦,一股烟酒味,好臭,真怕你被扫地出门。”
沈玄砚笑意深陷,拽了拽她的小辫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他望了一眼楼上,“妈妈睡了?”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怔了一下,随即唇边扯出柔软的笑。
“嗯,可好哄了,故事讲一半就睡着了。”
沈玄砚扯开几颗衬衫扣子,“你哄她睡?”
“当然,老大这么漂亮,像童话书里画的小公主一样,当然要哄着睡。”
他脑海里浮现出白瓷的睡颜,眼角眉梢柔意蔓延。
“老大?”
“她不让我叫她妈妈。”
沈灼灼跳下沙发,跑去厨房,给他端钱姨备好的醒酒汤。
“为什么?”
沈玄砚瞳孔一颤,坐直了身体,紧盯着沈灼灼的背影。
沈灼灼把醒酒汤放进他手里,“她说她听不惯,而且,怕我亲妈知道了找她拼命。”
沈玄砚松了僵直的背,靠回沙发里,喝了两口汤。
“所以就让你叫她老大?”
沈灼灼眨着大眼睛,“嗯。”
“……你同意了?”
“昂!特威风不是!”
“……”
沈玄砚无奈叹口气,“你俩随意吧。”
茶桌上摆了几包彩纸,旁边摆着一颗折好的红色纸玫瑰,是沈灼灼的美术课作业。
沈玄砚拿起剪刀,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问:
“你叫她老大,那该叫我什么?”
沈灼灼晃荡着两条小腿:“老二?”
“……”
沈玄砚欲言又止,最后道:“这个词不能乱用。”
“为什么?”
“沈灼灼,你该去睡觉了。”
被叫了大名,沈灼灼直起腰,乖乖站起身。
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我今天能和老大一起睡吗?”
沈玄砚想都没想就答:“不能。”
“为什么?”
“你老大有梦游症,晚上在床上跳芭蕾,怕把你踩死。”
“……”
沈灼灼小脚一跺,理直气壮:
“我不怕,我就要和老大睡,踩我就踩我。”
沈玄砚拿起桌上的那一包彩纸,又慢条斯理道:“你老大有脚臭。”
沈灼灼被他气得小脸红扑扑,跑到他身边昂着小脑袋:
“爸爸你这是造谣诽谤,信不信我告诉老大,让她起诉你。”
“送你上学,是为了让你起诉你亲爹?”
沈灼灼嘟囔:“谁知道是不是亲的。”
沈玄砚怕把小姑娘气哭了,放下剪刀,揉了揉她脑袋:
“乖,等你再大一点,抗踩了再说。”
沈灼灼小身子一拧,往自己房间去了。
沈玄砚突然叫住她,很认真地问:
“灼灼,你喜欢妈……老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