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鼓点,密集地敲打着落地窗。水晶吊灯的光晕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冰冷的光泽,越发衬得这间客厅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林晚蜷在沙发最边缘的阴影里,指尖搭在摊开的书页上,已经整整二十分钟没有翻动一页。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潮湿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佣人张妈悄无声息地走过,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习以为常的、近乎麻木的怜悯。先生又有半个月没回来了。这栋造价不菲、奢华得像博物馆陈列品的临湖别墅里,这位名义上的薄太太,安静得像一幅挂在墙上的画,或者一件摆在角落的家具。
林晚早已习惯这种目光。三年前,一场交易,一纸契约。他需要一位听话的、背景清白的妻子来暂时堵住家族元老的嘴,应付外界窥探,而她需要一笔能救父亲命的钱。很公平。她扮演得很好,安静,本分,从不越界,像最标准的背景板,完美融入这栋房子的奢华与冰冷。
玄关处传来电子锁轻微的“嘀”声,然后是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清晰声响,笃定,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林晚纤细的脊背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弛下来。她合上书,站起身,垂着眼走向玄关。
薄望京带着一身夜雨的寒气和淡淡的、凛冽的酒气进来,甚至没有朝她的方向瞥一眼,径直将沾染了湿气的外套递给垂手候着的佣人。他眉宇间蹙着惯有的不耐与倦色,不知是源于永无止境的工作,还是别的什么消遣。
林晚沉默地从佣人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递给他。
他擦了擦手,将毛巾随意扔回托盘,动作间腕骨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铂金表闪过一道冷光。这时,他才好像终于注意到近旁的她,目光从她低垂的、弧度柔顺的眉眼扫过,没有任何温度,像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她下周回国。”
他声音平淡,不起波澜,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林晚的指尖蜷缩了一下,轻轻抵住掌心。那个“她”,即使从未被正式介绍,也始终是横亘在这段虚假婚姻里的真实存在。司瑶。薄望京心口抹不掉的朱砂痣,床前挥不去的白月光。
现在,正主归来,她这个劣质的仿品,该退场了。
果然,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薄薄的支票,递到她面前。纸张挺括,边缘锐利,几乎能划破空气。
“这几年,辛苦你了。”
嗓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只是公事公办的终结。林晚目光落在支票那一长串零上,数额远超当初契约约定的数字。他总是这样,在金钱方面慷慨得近乎傲慢,仿佛任何事物都能明码标价,包括她这三年的青春和扮演。
她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凉的纸张时,细微地颤了一下,像被某种看不见的电流刺中。她接过,喉头微动,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谢谢薄先生。”
没有质问,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纠缠。她顺从得令人发指,完美延续了这三年里“家具”的人设。
薄望京似乎极轻地顿了一下,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她低垂的头顶停留了半秒,但那点细微的波动很快消失,快得像是错觉。他大概觉得无趣,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迈开长腿走向旋转楼梯,脚步声一声声敲在空旷的寂静里,直至彻底消失在二楼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