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匠张诚答应为山神雕刻石像,却因工程浩大迟迟未完成。山神怒而使其双手颤抖,不能再执凿锤。张诚诚心忏悔,克服困难用口衔工具继续雕刻……

第一章 山神之约

我的手已经二十年没有颤抖过了。

指尖抚过冰凉的大理石表面,感受着那几乎不可见的纹理在指腹下流淌。每一次雕刻,石头都像是活了过来,顺着我的意志舒展成形。人们说张大师的刻刀下有生命,他们挤在展厅里,对着我的新作《山灵》发出惊叹。

“看这纹理,简直像山风在流动!”

“张老师是怎么让石头呈现出这种温润的光泽的?”

记者们的相机闪个不停,艺术评论家推着金边眼镜,在采访本上奋笔疾书。

我微笑着应答,右手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有两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浅白色痕迹,像是一段被时光冲淡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二十年前,这双手连一杯水都端不稳。

“张大师,您是如何创作出《山灵》的?它看起来不像雕刻,更像是一座微缩的真山。”年轻的女记者将话筒递到我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我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展厅尽头那尊不起眼的青石山神像上。那是我的第一件作品,从不出售,只是随着我的展览到处巡展。有人说那是我的护身符,有人说那是我老师的遗作。他们猜得都不对。

“山有自己的语言,”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听懂了,然后把它翻译成石头。”

人群发出赞叹的嗡嗡声,唯有角落里的老收藏家眯起了眼睛。他看看《山灵》,又转头望向那尊青石山神像,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知道他看出了联系——两尊石像有着一模一样的雕刻手法,尽管相隔二十年时光。

闪光灯再次闪烁时,我悄悄退后一步,让助手继续解答技术性问题。我的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枚光滑的刻刀挂坠,指尖熟悉地勾勒出它的形状。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当人群太过拥挤,空气太过稀薄时,这个小动作总能让我平静下来。

“张大师,能说说您早年学习的经历吗?艺术圈都知道您是自学成才,这简直不可思议!”另一个记者挤上前来问道。

我的手指突然收紧,挂坠的尖角刺痛了掌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导师,”我淡淡地说,“我的导师...是大山。”

人群中传来似懂非懂的附和声。只有我知道,这不是比喻。

二十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颤抖的双手,散落一地的凿锤,还有那个站在暮色中的身影,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声音却清晰得像山涧流水:

“张诚,你许下承诺之时,可曾想过承诺的重量?”

那一刻,我知道我惹怒了不该惹怒的存在。

...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我婉拒了庆功宴的邀请,独自回到酒店房间。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远山只剩下黑色的剪影,如锯齿般割裂着灰紫色的天空。

我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把已经磨损严重的衔刀。金属部分布满齿痕,手柄处被磨得光滑如玉。即便已经二十年没有用过,偶尔我仍会把它放在嘴里,感受那熟悉的金属味道压在舌根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