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朱雀门时，雪粒子打在车帘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苏景玄撩开车帘，望着街上的景象——百姓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有的拿着扫帚扫雪，有的推着小车卖热汤，车旁还挂着个铜铃，“叮铃”作响；商铺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雪落在灯笼上，红配白，格外喜庆。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温和，像看着久别重逢的老友——这是他第一次来长安，却似早已熟悉这人间烟火，连空气里的煤烟味，都觉得亲切。
雍帝萧煜对这位“仙师”却没什么期待。他登基五年，每天都要处理几十本奏折，从早忙到晚，见多了借“方术”骗官骗钱的人——去年有个道士自称能“呼风唤雨”，要朝廷拨十万两银子建祭坛，说能求来春雨，结果祭坛建好后，连一滴雨都没求来，最后查明，那道士竟是个逃犯，之前还在别的州府骗过人。所以当赵珩上奏，说要带“仙师”入宫时，他本想驳回，却耐不住赵珩再三恳求，还说“仙师能救侧妃胎气，必是真仙”，最终答应在金銮殿设宴，召文武百官作陪。一来是给弟弟面子，二来，他也想当众拆穿这“仙师”的把戏，免得日后有人再借方术蒙骗皇室。
设宴那日，金銮殿内烧着地龙，暖意融融，连空气中都带着股炭火的香气。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身穿绯色、青色、绿色的官袍，整齐地站在殿下，眼神里都带着好奇——有的想看看这能让靖安王信服的仙师究竟长什么样，有的则等着看笑话，还悄悄和身边的人打赌“仙师今日必露馅”。雍帝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袍子上绣着五爪金龙，龙纹用的是金线，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的苏景玄，见他只穿件青衣，连个像样的配饰都没有，头发还用桃木簪束着，心里更添了几分轻视，觉得这“仙师”看着还不如太医院的院判体面。
“苏仙师。”雍帝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还故意顿了顿，让殿内的气氛静下来，“朕听闻你能通神，可断祸福。今日殿上，朕倒想请仙师露一手，若真有本事，朕必重赏；若只是招摇撞骗，可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苏景玄微微躬身，动作不卑不亢，声音里带着几分平静：“陛下不必重赏，臣只是个修士，懂些星象与灵植之术，不敢称‘通神’。陛下若要试臣，不妨出个题目，臣必尽力。”
雍帝指了指阶前的一盆枯梅——那梅树是去年从江南运来的，本是稀有品种“绿萼梅”，刚运来的时候，枝繁叶茂，还开了几朵淡绿色的花。可今年冬日，宫里的地龙烧得太足，温度太高，梅树渐渐失了生机，叶子落尽，枝桠都枯了，连树皮都变成了灰褐色。太医院的花匠试过各种法子：浇温水、施花肥、搬到通风的地方，可梅树还是没活过来，如今就摆在殿上，成了个碍眼的摆设。“仙师若能让这枯梅开花，朕便信你有真本事。”
百官顿时议论起来，声音不大，却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梅树都枯透了，怎么可能开花？”“我看这仙师今日要栽在这儿了！”“靖安王怕不是被人骗了！”柳先生站在赵珩身后，也捏了把汗，手心都湿了——他虽信苏景玄能断事，却不信能起死回生，心里暗暗祈祷“仙师千万别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