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她们几乎同时醒。唐湫先动，把头发捋到耳后：“早。你还活着。”
“谢谢关心。”江迟下床，“咖啡？”
“要。”唐湫摸手机，“我中午有个会，十点得走。”
她们并排站在厨房等水开，水沸的声音把空气烫出一层薄雾。煮好的咖啡苦，第一口下去胃有点缩。江迟喝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开电脑：“我把昨晚那段发你云盘。”
“好。”唐湫走过去，“我带走看。”
文件夹打开的一刻，两个人同时愣住。昨晚那段被命名为“光点1”的视频文件还在，大小、修改时间都没变，可它的缩略图变了——从原来的立面夜景，变成了一张阳台近景的静帧。那帧里没人，只有帘子边缘的一角、绿萝的叶影、地砖上的一道斜斜光。唐湫第一反应：“你改过？”
“没有。”江迟点进文件，视频能播放，时间轴、内容都和昨晚一样，只是系统抽取的缩略帧被“纠正”成了另一张，像有人不喜欢昨晚那一帧挥手就把它调了走。
“系统抽帧有时候会变。”唐湫掩住自己的不安，语气尽量平淡，“不稀奇。”
“嗯。”江迟把文件复制到一个新文件夹，命名“光点备份”，然后又习惯性地把硬盘弹出，插上，再确认一遍。她做完这些微小、可见、可操作的动作，心跳才慢慢从加速里退一些。
当天白天她照常上班，强迫自己用任务把脑子塞满。午后，一个客户电话把她拽了十分钟，在“预算”“交付”之间来回扯，扯到后面她有点恍惚，对面声音像从水里传来。挂断后，她瞄了眼手机，有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您好，您预订的无人机夜拍套餐今晚二十点到达——”她愣了一秒，才想起上周就订的一个商业单，还没取消。她犹豫着要不要回绝，想了想又没回，手指悬在屏幕上，一会儿按灭。
下班路上，她刻意走了以前爱走的一条小路，边上有块小小的空地，里面种着几棵并不健康的杨树。风过去，树叶的声音像不耐烦的人低声嘟囔。某个瞬间，她停住——前面路灯下有一个背影，穿着和她一样的灰色夹克，站姿也像她，手插兜，肩膀微微前倾。她下意识加快步子想追上去，可那个背影在拐角消失了。她跑到拐角，拐角之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空快递箱滚在路边，箱盖上印着她熟悉的品牌。
她站在那儿喘了两口，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在“跟”一个人，那个人的步伐大小、拐角时的节奏、停下来的呼吸，都和她一模一样。她把这个想法压下去，回家。进门时，她抬眼去看阳台，帘子没动。她甚至扯开了它，玻璃上映着她的脸，没什么灵异的事发生。她给自己煮了点面，面汤淡得像开水，吃两口又搁下，靠在椅背上出神。手机响了一下，是租赁公司自动发来的“派单提醒”。她慢慢把手机屏幕划灭。
晚上十九点五十，她还是带着无人机上了楼顶。她告诉自己这次拍的是工作，是有甲方的时间表的。风比昨晚大一点，屋顶边缘呼呼地响。她先按甲方给的镜头表拍了两条稳妥的，再把机身带到自家那面楼体外，做了一个迅速的掠过。她是真的想“掠过”，不想停，可眼睛在那一瞬间还是瞟了一下屏幕。帘子后面没有人。她像被谁放过一马，呼吸松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