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李明从小长得就不太像我,街坊邻居总开玩笑说他像妈妈多一些。
我想起李强那双大眼睛和双眼皮,我和王娟都是单眼皮。
过去我从没在意过的细节,如今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不,不会的。我一遍遍对自己说。
王娟嫁给我的时候,那么淳朴善良,我们一起吃过苦,一起熬过穷,她怎么会背叛我?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爬满我的整个心脏。
我决定,要亲自去验证这个荒唐的猜想。我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死心的答案。
2.
出院那天,一家人喜气洋洋地来接我。
李明已经开始畅想他的婚房要买在哪里,说要买个带电梯的高层,让我和妈以后住着也方便。
王娟则在一旁盘算着我的工伤赔偿款和这些年的积蓄,说正好够付个首付。
他们越是热情,我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我看着他们三个其乐融融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回到家,我假装腿还疼得厉害,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我发现王娟接电话时,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我。
我发现李明和李强对我的态度,孝顺是孝顺,但那份孝顺里,似乎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疏。
那是一种面对恩人、面对长辈的尊敬,却唯独缺少了血脉相连的亲昵。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个周末的清晨,我趁着他们都还在熟睡,拄着拐杖,悄悄溜进了卫生间。
我从牙刷架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李明和李强的牙刷,用干净的塑料袋分别装好,做了标记。
然后,我狠心揪下自己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也装进了另一个袋子。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心脏砰砰直跳。
吃早饭的时候,我故作轻松地宣布,说一个当年一起当兵的老战友在省城生病了,我要去看看他,顺便散散心。
王娟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只是叮嘱我腿脚不方便,路上要小心。
李明和李强则更高兴,他们觉得我终于想开了,不再纠结于血型那件「小事」。
李明还塞给我五百块钱,让我路上用。
我接过钱,指尖冰凉。
我没有去见什么战友,而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找到了省城最大的一家司法鉴定中心。
那栋大楼庄严肃穆,我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司法鉴定」四个大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李建国一辈子遵纪守法,到头来,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审判自己的家庭。
接待我的是一个很专业的工作人员,她没有多问,只是公事公办地接收了样本,告诉我七个工作日后出结果。
等待结果的那七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七天。
我没有回家,就在省城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白天,我拄着拐杖在陌生的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晚上,我就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二十五年的夫妻情分,二十多年的父子时光,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3.
我想起第一次抱李明的时候,他那么小,那么软,在我怀里哇哇大哭。
我笨手笨脚,连尿布都换不好,被王娟笑话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