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不服！”
突然，一直低着头的王小明，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双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的火焰。
“我王小明虽然家里穷，但我有志气！我就不信，凭我自己的努力，改变不了我的命！”
“志气？”王芬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志气能当饭吃吗？能让你爹妈少流点汗吗？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看看班里的赵凯！他爸是副局长，他妈是行长！人家从小到大，享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资源？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就拿你那点一文不值的志气吗？”
她像挥舞指挥棒一样，指向坐在前排的赵凯：“赵凯，你再站起来！让大家伙儿都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优秀学生！”
赵凯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脸上写满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他穿着最新款的限量版校服，脚上是价值不菲的AJ球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人上人”的矜贵气息。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云泥之别！”王芬像一个炫耀自己最得意作品的艺术家，指着赵凯，声音高亢，“家庭有背景，个人有实力，教育有投入，未来有保障！这样的学生，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为大学而生的材料！”
台下，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依旧主要来自那些“上等人”家长。
赵凯的父母，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骄傲与自豪。
而我们这些被划归为“下等人”的家长，只能像一群可怜的鹌鹑，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承受着这场公开的、无情的羞辱。
我看向我的欣然，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得空洞、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这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要让我心痛万分。
“现在，我要让你们这几个‘有远大理想’的学生，都给我站到前面来！”王芬指着讲台前那片空旷的地面，语气中充满了戏谑和嘲讽，“让所有的叔叔阿姨、同学老师，都好好地、仔细地看看，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包括欣然在内的六个学生，在全场近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像一群即将被游街示众的囚犯，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讲台前面。
他们低着头，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在不住地颤抖，眼中噙满了屈辱的泪水。
“各位家长，各位同学，你们都看清楚了，看看这几个学生。”王芬拿着话筒，像一个导游在介绍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指着他们，声音里充满了快意。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自己的定位，严重不清晰！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认知严重不足！总是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幼稚可笑的幻想！”
台下，又开始响起了议论声：
“唉，这几个娃儿，看起来确实不太行的样子。”
“是啊，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都没个站相，能有什么出息？”
“家庭条件就摆在那儿，基因不行，再怎么强求也没用啊。”
我看着我的女儿，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地，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我的心，像被一把钝刀，来来回回地割着，疼得我快要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