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她走远，我瞬间收住了所有哭喊，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冷得吓人。
“桃蕊！”我急唤唯一可信的小丫鬟。
桃蕊慌慌张张跑进来，看到屋内狼藉和我冰冷的脸，吓得呆住：“姑娘…”
“别问！想活命就听我的！”我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吃痛，“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守在这里，无论谁问起，都说我魇着了，刚睡下，绝不能让人进来发现我不在！明白吗？”
桃蕊虽吓得眼泪汪汪，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迅速脱下身上凌乱的中衣，换上一身唯一能见人的浅碧色旧裙，发髻简单挽起，别无饰物。镜中人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避开所有耳目，我从常年荒废的角门溜出沈府。
月色如钩，我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又烫又冷。
2.
怡春园是京城最大最奢靡的娱乐场所，只招待王孙贵族，成了京城中有钱有权的纨绔和公子哥最爱去的地儿。
此刻门前车水马龙，笙歌笑语隔墙飘出，一派繁华奢靡。
守门小厮傲慢地打量着我这寒酸穿戴，鼻孔朝天：“哪家的，帖子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惶恐畏怯。抬眸直视，声音清晰：“劳烦通传，御史中丞沈家女，有要事求见世子爷。”
“沈家？哪个沈家？没贴不得入内！”小厮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心一横，我不再废话，趁其不备，猛地提起裙摆，在一片惊呼和阻拦声中，径直闯了进去！
“哎！你干什么！拦住她！”
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呼和追赶的脚步声。我充耳不闻，直直地朝着宴饮正酣的花园方向拼命跑去。
心跳如擂鼓，肺叶如同烧灼般刺痛，我却不敢停步。
终于，豁然开朗。
百花争艳，姹紫嫣红。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们谈笑风生，丝竹声悦耳。我的闯入，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惊诧、好奇、鄙夷、讥讽都如利箭般射向我。
我挺直背脊，忽略所有视线，目光急扫，寻找着记忆里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
水榭凉亭里，他斜倚在软榻上，一身绯色锦袍，衣襟微敞，墨发懒散披落。一手执著金杯，正与身旁友人笑谈着什么，眉眼倦怠疏懒，一副醉眼看花的纨绔模样。
正是谢景宸。那个在我六岁那年，递给我一串糖人，照亮我整个灰暗童年的少年郎。
心口猛地一缩，酸涩与锐痛齐齐涌上。
不等侯府护卫冲上来拿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拨开那些愕然的人群，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他。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满堂寂静，只闻我踉跄却清晰的脚步声。
我终于跪倒在他软榻前三步远，这个距离不近不远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香。
他似有所觉，慢悠悠地转过头，一双桃花眼醉意朦胧，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玩味，落在我脸上。
四下哗然之声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