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飘着荠菜的香味,客厅茶几上摆着两副碗筷,碗里卧着荷包蛋,黄澄澄的。苏大强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看见次卧门开着,床上铺着新床单,蓝底白花,跟蔡根花围裙一个花样。
“我给您换了新被罩,晒过了,有太阳味。”蔡根花把他往次卧引,“衣柜是空的,您的衣服随便放。对了,您晚上起夜怕黑不?我在床头放了小夜灯。”
苏大强看着她忙前忙后,心里暖烘烘的。以前在老房子,赵美兰从不让他进厨房,说他笨手笨脚添乱;苏明成结婚后,朱丽倒是客气,可总把“爸您歇着”挂在嘴边,隔着层心。只有蔡根花,把他当回事,连他怕黑这点小事都记着。
“根花,谢谢你。”他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
“谢啥呀!”蔡根花笑起来,眼角有细纹,“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互相照应。快坐,馄饨要凉了。”
馄饨端上来,清汤里漂着葱花,个个皮薄馅大。苏大强咬了一口,荠菜的鲜混着肉香,烫得他舌头直伸,可舍不得吐。蔡根花递给他张纸巾:“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自己没怎么动筷,就看着他吃,眼睛弯成月牙。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是苏明哲。苏大强皱了皱眉,蔡根花赶紧说:“接吧,孩子肯定担心您。”
他走到阳台接起,苏明哲在那头喊:“爸!您房子卖了怎么不跟我说?您现在在哪儿?我让吴非给您订酒店!”
“我在朋友家合租呢,挺好的。”苏大强对着手机大声说,故意让屋里的蔡根花听见,“不用订酒店,这儿有吃有喝,比你们那儿舒服!”
“合租?爸您跟谁合租啊?靠谱吗?”苏明哲不放心,“要不您还是来美国,我……”
“别废话!”苏大强打断他,“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挂了!”他直接按了挂断,心里有点得意——以前总被苏明哲当小孩管,现在终于能硬气一回。
转身回屋,蔡根花正往他碗里添馄饨:“是明哲吧?孩子也是关心您。”
“关心?他是怕我给他们添麻烦。”苏大强撇撇嘴,“还是根花你好。”
蔡根花脸有点红,低头搅着碗里的汤:“苏大哥,您别这么说。我一个人住也闷,您来了正好,晚上还能跟您下下棋。”
晚上真下了棋。蔡根花拿出来的是副旧象棋,木头棋子磨得发亮,她说这是她老伴儿留下的,以前他俩天天晚上下。苏大强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蔡根花也是丧偶。
“你老伴儿……”他小心翼翼问。
“走了三年了,心梗。”蔡根花拿起“帅”,轻轻放在棋盘上,“他以前总让着我,故意输棋,跟您似的,心软。”
苏大强没接话,拿起“将”跟她对碰。棋子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像两颗心在靠近。
合租的日子过得比苏大强想的还舒心。蔡根花早上五点就起,去早市买新鲜菜,回来煮粥煎蛋,从不重样;他呢,就负责遛小花——那只橘猫被蔡根花接来住了,天天跟在他脚边蹭。下午俩人要么在家看电视,要么去公园遛弯,蔡根花教他跳广场舞,他笨手笨脚踩了她好几次脚,她也不生气,就笑着说“苏大哥你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