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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强捏着房产证站在阳台，玻璃上映出他佝偻的背。
这套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子，墙皮在空调外机旁裂了道缝，像他没合拢的嘴——刚才中介来收房，递来的银行卡沉甸甸的，数字后面跟着六个零，可他摸了摸窗台那盆被苏明成小时候砸歪的仙人掌，忽然想咳嗽。
“苏叔，钥匙给我就行，后续手续我跟新房主对接。”中介小张的声音在门口响，带着点催促。苏大强回头，看见小张手里捏着个印泥盒，红得扎眼。
他这才想起，刚才签字时手一抖，指腹沾的红印蹭在了房产证边缘，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急啥？”他把房产证往怀里揣了揣，仙人掌的刺扎了手心，疼得他龇牙，“我再看看。”
房子是上周决定卖的。苏明哲从美国打视频，说要接他去旧金山住，镜头里儿媳吴非脸拉得老长；苏明成刚换了工作，天天加班到半夜，微信回得比蜗牛爬还慢；苏明玉更别提，上次见面扔给他张银行卡，说“爸你随便花”，转身就去开她的大奔——个个都忙，个个都觉得给钱就尽了孝，没人问他想不想换个地方。
倒是蔡根花，昨天在小区凉亭碰见，蹲在那儿给流浪猫拌猫粮，抬头冲他笑：“苏大哥，你家窗台那仙人掌快旱死了，浇点水呗？”她围裙上沾着面粉，是刚从早市买的荠菜，说要包馄饨，还问他要不要来一碗。
苏大强摸出手机，翻到蔡根花的微信。头像是只橘猫，还是上次他俩一起喂的那只，叫“小花”。他打字：“根花，我房子卖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去年冬天，她来小区做钟点工，给三楼李奶奶擦玻璃，站在窗台上跟他打招呼，围巾上落着雪，眼睛亮得像灯泡。
“叮”的一声，蔡根花回了：“卖了？那您住哪儿？”
苏大强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他早打听好了，蔡根花租的房子就在隔壁小区，一室一厅，月租两千五。他刚才算过，卖房子的钱存银行，利息够他跟蔡根花租个大点的两室一厅，还能余下钱给她买那条她上次在商场盯着看的金项链——吊坠是朵小兰花，跟她名字正好配。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我想……跟你合租，行不？”发送完，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仙人掌又扎了他一下，这次他没躲，反而觉得这疼挺实在。
中介小张在门口咳了两声：“苏叔，新房主下午就要来量尺寸，您看……”
“知道了！”苏大强揣着房产证往外走，路过客厅时，看见墙上苏母的遗像，黑白照片里她皱着眉，好像在骂他“老不正经”。他梗了梗脖子，心里嘟囔：“赵美兰，你管不着了！”
走到楼下，手机响了，是蔡根花。他手忙脚乱接起来，听见她笑着说：“苏大哥，我这房子正好有间次卧空着，您不嫌弃就来。我刚包了荠菜馄饨，等您来吃。”
风从楼缝里钻过来，吹得苏大强眼睛发酸。他抬头看天，云飘得慢悠悠的，跟蔡根花说话的调子一样。
蔡根花住的楼是老小区，没有电梯。苏大强拎着行李箱爬到三楼，腿肚子直打颤，刚想敲门，门就开了。蔡根花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苏大哥，快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