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岁那年,秦知闻娶了患有自闭症的时微。
五年婚姻,时微就像一座捂不热的冰雕,为他定下三条铁律:不许说话、不许触碰、更不许同房。
直到地震来袭,他下意识扑向时微想要护住她,
却眼睁睁看着她奋不顾身的护着另一个男人,头也不回地逃离坍塌的废墟。
秦知闻带着满身的伤从医院醒来,第一件事仍是跌跌撞撞去找她。
却恰好听见那个男人正温声地劝:
“微微,我只是擦伤,真的没关系。你丈夫好像伤得很重……不去看看他吗?”
短暂的沉默后,时微清冷至极的嗓音,清晰地穿透门板:
“我不喜欢他。”
“他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那一刻,他心如死灰。
所以当时老爷子匆匆赶来医院时,他看着对方,只提了一个要求。
“爷爷,请让我和时微离婚!”
……
时老爷子愣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诧异:“知闻,你怎么突然……是不是那傻丫头又欺负你了?”
秦知闻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欺负……
如果对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冷淡,算欺负吗?
他自幼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
直到八岁那年,被时老爷子带回时家。
老爷子告诉他,时微小患有自闭症,不爱说话,不愿与人交流,他年纪大了,怕自己走后没人照顾这个孙女,所以带他回来,给他一个家,也给时微一个未来的依靠——
做时微的童养夫!
他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和时微结婚的。
所以哪怕时微从不看他,不跟他说话,对他的所有示好都视若无睹,他也毫无怨言地跟在她身后,学着照顾她,打理她的生活起居
她发病时摔东西、伤害自己,是他不顾危险冲上去抱住她;她不肯吃饭,是他一遍遍热了又热,轻声细语地哄;她拒绝与人接触,是他一点点引导。
一年又一年,他几乎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和青春。
他看着她逐渐好转,虽然依旧冷漠,但至少能正常生活、甚至接管家族企业。
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哪怕她永远像块捂不热的冰,他也认了。
直到那次商业晚宴。
姜瀚羽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出现,在聚光灯下像谪仙般不染凡尘。
时微的目光第一次那么专注地落在一个人身上,再也移不开。
她甚至,对秦知闻说出了人生中第一句完整、且带有明确指令性的话:“把你的袖扣摘下来给他,配他。”
那一刻,秦知闻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默默摘下袖扣,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戴在了姜瀚羽袖口,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从此,她的世界仿佛只为姜瀚羽打开。
她会对姜瀚羽笑,会耐心听他说话,会因为他一句“喜欢”就搜罗全世界各地的珍品送到他面前,会因为姜瀚羽一个电话就抛下重要会议,也会在姜瀚羽皱眉时流露出罕见的紧张。
而这一切,都是秦知闻奢望了一整个青春,却从未得到过的。
而这次地震,她毫不犹豫地护着姜瀚羽,将他弃于险境。
甚至在他受伤后,说出“他的死活,与我无关”这样的话。
他终于彻底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比如爱,比如时微的心。
十几年来的照顾与陪伴,在她心里,却抵不过姜瀚羽出现的三个月。
秦知闻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酸涩逼退。
“爷爷,今天的事情您大概也知道了。地震的时候,她护着姜瀚羽走了。我刚才在门口,还亲耳听到她说,不喜欢我,我的死活与她无关。”
“强扭的瓜不甜。反正时微她也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不如就离婚吧,对我们大家都好。”
时老爷子眉头紧锁,重重叹了口气:“可是知闻……这么多年都是你在照顾微微,突然换人,我怕她……”
“爷爷,”秦知闻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您也看到了,这段时间她和姜先生相处,状态不是比以前更好了吗?她会笑,会关心人,会表达情绪。也许……离开我,对她而言才是更好的选择。姜先生似乎更能让她打开心扉。”
老爷子愣住了。
她想起最近孙女的变化,确实是因为那个姜瀚羽的出现。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几岁:“罢了。既然你去意已决,爷爷……尊重你的决定。”
……
在医院休养了两天,秦知闻回到了那个他守了五年的家。
他径直走进卧室,从床头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了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
时微的名字,已经端端正正地签在了右下角。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秦知闻的心口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结婚五年,她对他厌恶至极。
每次稍有不如意,或者仅仅是因为他多关心了她几句惹她烦躁,她就会冷着脸甩给他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让他“滚出去”。
一开始,每次收到这份协议,他都会神伤好几天,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它撕得粉碎,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她会好的。
后来,次数多了,心渐渐麻木了,他也就不再撕了。
上一次她扔给他时,他异常平静地接了过来,然后悄悄收了起来。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