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晨光里的铜铃与陌生女孩
秋分过后的老城区,晨光总带着点懒洋洋的暖意,像被晒透的旧棉絮,透过“晚来书社”的木格窗,在积了薄尘的书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深蹲在“特价区”的矮柜前,指尖蹭过一本《边城》的褪色书脊——这是姐姐林晚失踪前,最后从书店带走的书。
五年了。
书店的木质地板被踩出了浅淡的凹痕,收银台后的墙壁上,挂着姐姐刚开店时拍的照片: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手里捧着这本《边城》,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身后的书架上,铜铃在风里轻轻晃着,铃身的梅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那铜铃是林深十五岁生日时,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姐姐当时捏着他的脸笑:“阿深越来越懂事了,以后这铜铃就挂在书店里,风一吹,就当是你在喊我啦。”后来姐姐走了,铜铃成了他的执念,每天擦三遍,挂在收银台正上方,哪怕没有风,他也总觉得能听见那“叮铃”声,像姐姐以前站在书架后唤他:“阿深,来帮我递本书。”
“小伙子,今天有新到的旧杂志不?”门口传来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林深的思绪。
是老顾头。他佝偻着背走进来,深蓝色中山装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包带缠了两圈胶布。这五年,老顾头每天雷打不动来书店转一圈,不买别的,就蹲在角落翻八九十年代的《大众电影》,翻完了也不说话,坐一会儿就走。
林深起身笑了笑:“顾伯,上周收了本1987年的,封面是巩俐,给您留着呢。”
老顾头接过杂志,指尖在封面上摩挲半天,忽然小声说:“这姑娘的眉眼,跟我年轻时认识的一个人,真像。”
林深没接话。他以前问过老顾头“认识的人”是谁,老顾头只摇头,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像在看很远的地方。老城区的梧桐树都有几十年树龄了,枝桠纵横,把阳光剪得七零八落,落在老顾头的白发上,竟有点说不出的苍凉。
就在这时,收银台上的铜铃突然“叮铃”响了一声——不是风吹的,是有人碰了收银台的边缘。
林深抬头,撞进一双亮得像浸了水的玻璃珠的眼睛。女孩穿米白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发梢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弧度,手里攥着个帆布包,包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和铜铃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老板,有《小王子》吗?要旧版的,最好是1998年印刷的,带手绘插画的那种。”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初春融化的冰棱,落在老城区的安静里,格外清晰。
林深愣了一下。1998年版的《小王子》,姐姐当年有一本,就放在书架第三层靠窗的位置,封面是手绘的小王子坐在星球上,玫瑰的花瓣泛着淡粉色。他转身去拿,指尖碰到书脊时,心里忽然颤了一下——姐姐走前的晚上,曾把这本书从书架上抽出来,摩挲了很久,说“明天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送书”。
他把书递过去,女孩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翻开,指尖停在插画页上:“就是这本!我妈妈以前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后来弄丢了,她总说,旧书里藏着以前的日子,翻一页,就能想起好多事。”
林深的心跳慢了半拍。姐姐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看着女孩低头看书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熟——不是现在见过,是在很久前的照片里。可他搜遍记忆,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张脸。